第210章 只因生在帝王家（1/2）
大梁开奉七年初, 齐歌城百姓翘首期盼万民宴时，大苍帝京龙乾城陷入了自楚帝登基以后前所未有的暴乱中。谁也没想到, 楚帝压下怒火忍着晋安王带兵入城后, 晋安王竟鬼迷心窍，悍然反了！
不过半日的功夫, 楚铮带来的兵马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整个龙乾城，李渡带着太医令辛苦半个月才临时搭建的帐篷被士兵推倒，染了病的百姓有不少人病状已渐转好, 却在士兵蛮不讲理地暴行下受到惊吓后暴亡。死亡的数字层层攀升，楚帝听着太监的密报，眼皮跳得比数字还快。
“陛下, 宫外的兵马不足千人，都已被晋安王控制, 如今宫里还剩下五百兵马，被副统领派去了宫门守着。晋安王仅是拦住了宫门，并未派兵入宫, 阁老等大人都在宫外与晋安王对峙, 陛下您看……”
“武虔现在何处？”
太监不动声色地掐着指尖，将头垂得更低：“奴才多言, 此番还要多亏武将军先一步将大部分百姓带去城外临时搭建的避难所，如今城中死伤的百姓都是还未来得及转移就被晋安王发现的。现在估摸着武将军应当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只不过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入宫。”
武虔跟楚铮在城门口发生的冲突, 楚帝是知道的, 虽说外面那个亲儿子要谋反, 但楚帝生于帝王家，少时又跟着容征帝行走天下，眼里看的、掌下过的东西远比晋安王这纨绔王爷多得多。晋安王的逼宫，他虽怒，却更愿将这逆行倒施当成给予子孙的选择机会，他年纪渐长，退位不过是时间问题，前太子楚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若楚铮真乃可塑之才，那么即便他此次继位名不正言不顺，他也有办法把逆的扭成正的。
如今端看楚铮作何选择。
无论是让武虔去城门口接驾，还是从宫外乱葬岗里扒拉出一具没染病的无名尸体给楚铮下套，都是楚帝的主意。
俗语有言，儿孙自有儿孙福。楚铮的福已到眼前，抓得住便富贵一生，抓不住便满盘皆输。
“无妨，城里病气惨淡，宫内情况不明，楚铮一时片刻还不敢进宫。”楚帝歇了口气，又问：“有什么说的尽快说，朕有些头晕，要去歇息了。”
太监忙不迭道：“启奏陛下，李渡李神医……他不肯走。”
楚帝捏着额角的青筋，吊着眼睛看小太监，小太监抖得快水淹裤裆了，才听楚帝说：“随他。”
“小小年纪，便如此不听劝……呵，老扁鸟要知道他徒弟这么争气，估计能笑活过来。”
——
宫内的医署里遍地狼藉，太医令忙着将珍贵的典籍放在箱子里扛走，没什么用的便随手一扔，如今走两步就会踩到书卷，下盘不稳还会滑倒，没多时便将满头官司的太医令们逼出了蹦跳走位的技巧，硬生生在热火朝天的逃难中开辟出快而省事的新路。
封辞京和卓岭刚因晋安王入城之事吵了一早上，如今却团结一致围着李渡，恨不能将这空有绝世医术却不懂迂回的小神医架出去：“得了病的百姓都被武将军送走了，你留下有什么用？如今最要紧的事是将药方配出来，晋安王在宫门外待一天，你就要多一天拿不到药，没有药方，谁来救百姓？”
“封大人言之有理，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等离开龙乾城，也不过是暂时去往城外驻扎，等宫里的事解决了，自然便能回来。”
“你可是龙乾城的恩人，你若是不走，我们有何颜面面见百姓？”
“快走吧，陛下身边的太监都来催好几轮了，再不走，可就真的困死在里面了。”
李渡：“那宫里的病人怎么办？”
卓岭哑然，看了一眼封辞京后，硬着头皮说：“太医令监正赵大人点了几个老太医留下，要其余的人都出城。你要相信，有赵大人在，他们定然无事。”
李渡嗤笑：“凡亲近病人者，皆日沐三次，白布衫半日一换，需煮沸药草熏蒸一日才可。现如今正到要紧处，宫里染病者三成，仅巡视一周便需太医令十余人。赵海监正年愈古稀，还能经得起这种折腾不成？”
“可……”封辞京脸色青白交加，李渡的话狠狠地打了太医令的脸，可他却又说不出什么。今日收到消息的时候，赵海正在他身边，原本这位监正去年就要告老还乡，却因楚帝年末感染了风寒而留下伺候，又逢疫病作乱，监正终究是没能回去。
没有半点犹豫，赵海命所有年轻的太医令跟着武虔派到宫里的苏雁前往城外躲避，而他点了几个年纪大却还舍不得离去的太医令，陪着他走完人生这最后一程。
封辞京是想留下的，他自跟着先生学医开始，便早已将生死抛下，于他而言，大医精诚，此生行事必至精至微，身为医者怎可眼看着他人身死而独自逃生？可他拗不过赵海的劝阻，到此时，赵海的那句话仍撞击在胸口，荡起亘古的轰响之音：“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我等自幼行医者道，纵是死了，也仍有学识典籍留存于世。可你们不同，你们尚年轻，还未将一身医术流传下去，怎可让手中的金针之术断绝于此。”
“行医者无畏生死，却不可因一时激愤而忘了行道之艰。”
“李渡。”封辞京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有你的医者之道吗？”
李渡同样看着他，目光中没有一丝退怯，声音掷地有声：“正因行道，我才绝不离开。更何况……”
“她会回来，带着药方拯救龙乾城，我必须留在这里等她。”
封辞京深深一礼，朗声道：“好！好！好！我便在城外等候李神医佳音！”
封辞京转身便走，卓岭长叹一声拂袖跟上，二人抱着典籍步履匆忙地跟着引路的侍卫，过了好一会儿，卓岭才道：“我以为你会找人把他捆走，毕竟这一身卓绝的医术，便是赵大人也是望尘莫及啊。可惜了好苗子。”
封辞京笑着摇了摇头：“你错了，他最珍贵的不是医术，而是那一腔赤诚可照日月的肝胆。见到药王谷传人前，我只道不过是些江湖庸医罢了，现如今才知是我坐井观天，待此间事了，可定要带好酒肉去赔罪才行。”
卓岭大笑：“那我也要去，能吃上你封辞京一顿酒，才是真不容易！”
二人对视后开怀大笑，笑声扎进深宫惊起沉眠的飞鸟，万年长青的古木抖着叶子，远远看去青翠绵延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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