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弟弟(1/2)
去见黄景前, 和初先回家给和母请安。
养恩比生恩大,更何况和家待和初,那是血泪往肚子里咽,笑脸都给了他。
他几日不回,家里一切平安。和阳是个好脾气的君子, 和父和母心地善良, 但治家很有几分手段,下人都忠心耿耿不敢生事。
“还是你厉害,范家的事解决了。听说他们家小辈的带头反了, 都吵着要从族里分出去。”
国子监的先生们,批判了范家做事不循法度,范家子弟只知有长老, 不知有天子, 将来必然祸害百姓,因此不肯收范家子弟。
这些子弟原本就是为了吃族里的供奉专心读书,这才听话。若不能读书, 心气儿高的他们第一个便反了。
他们不但要从族里分出去, 且在长老对他们略施惩罚后,直接将长老作恶的证据给了许符。
如今那几个长老已经把捉起来了,只等着慢慢过堂审问。范微的父亲也救回来了, 他们一家四口已经团聚。
和母让厨房给和初做了许多菜,一个劲儿地说他瘦了:“宫里还是规矩大, 你走时装些点心, 饿了就偷偷吃点。”
“母亲, 我在宫里还能吃不饱?宫里多的是点心,我也有宫人伺候。”
和母不高兴了:“也是,定然是宫里的饭香,所以你才不愿意回家来。”
“……不是。”
“那就是陛下比我重要。”
和初无奈,笑着跪到她旁边,将脑袋搁到她胳膊上:“谁都没母亲重要,儿子以后天天陪着母亲。”
几句话就把和母哄笑了。母子俩又说了几句,和母问和初:“你父亲走之前就说你大哥快回来了,怎么还不回来?如今连信都断了,你知道你大哥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和初灵机一动,愁眉苦脸道,“大哥该不会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吧?母亲,我着实放心不下,要不,我进宫问问陛下去?”
和母噎住,想了想,也只能点头。和初便一溜烟地跑了。
封氏端着鲜果进来,没瞧见和初。和母与她抱怨:“和家男人都是这般,就嘴上说的好听,不办人事。”
“母亲,快别生气了,小初在内阁当差,忙些也正常。”
“对了,小阳给你写信了吗?”
封氏低头:“有半个月未曾通信了。不瞒母亲,儿媳有些担心他。”
*
入宫后,和初等殷景忙完,一同去见了黄景。饿了几日的黄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还是宝胜喂他喝了几口水,这才缓过劲儿来。
“弟弟。”黄景挣扎着坐起来,张口便叫和初“弟弟”。
和初不应,笑着在椅子上坐了,老神在在地诈他:“你认错人了。当年的事,托你的福,我也都记起来了。我是与一个孩子长得模样相似,不过我确实是和初,那死去的孩子应该就是你的弟弟了。”
“你要真想起来,也该想起来的是你我一同在人牙子手里挣命的事。从山东到四川,我们一路上被人牙子拿着鞭子像畜生一样驱赶着。在冬天,他们有时连房子都不让我们住,把我们捆在牛棚马棚,我们努力将冻到没有知觉的脚塞到马肚子底下取暖。还有一次,有一户人家想买了你,我死死地抱着你,那人牙子急了,一刀将我胳膊削掉了一块肉,血溅了你一脸。你都忘了吗?”
殷景侧过头看和初,后者眼睛已经红了,显然是想起了些什么。
“你记不清不要紧,你那时还太小。你从小养尊处优,受到了惊吓,忘了也正常。”黄景柔声道,“但是你总会想起来的。你的身世,你的家族,你身上背负的使命,是你自欺欺人就可以忘记的吗?”
“闭嘴。”殷景舍不得和初伤心,呵斥黄景。
和初呼吸转急,问:“那我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和初’小时候的事。”
黄景道:“和家两兄弟与父母失散后,藏身在了一间废弃屋子的稻草下。后来我们被人牙子关在那儿,发现了他们。这两兄弟是好人,小的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会讲许许多多他的趣事,逗大家开心。大的会武功,又细心,一直在找机会救我们出去。可惜当时我们毕竟是孩子,哪里斗得过大人,小的孩子就被杀了。他的死彻底让你崩溃,但也许因为他是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你醒过来后,竟然认定了自己是那孩子,只记得他讲的那些趣事,而把我们一路受的苦难全忘了。”
黄景说着,眼泪也直往下砸,他强行笑笑,又说:“也是老天爷护佑你,怎么偏在你我流落他乡的时候,就来了个与你模样相似的孩子,收养你的人家又待你极好。”
“你当时不知道他们两兄弟叫什么,也不知道收养小初的人家是和府?”殷景冷静地问。
“那两兄弟虽然年纪小,话又多,可身份一直捂得很严。和大人在收养和初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由我师父告知我,他们可以悉心照顾我弟弟,但是不能告知我他们的身份,让我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他。我当时还小,又生怕弟弟跟着我过苦日子,就只能答应下来。”
和初死死咬着牙。
黄景从坐着改为跪着,磕头道:“陛下,草民知道草民背信弃义,行径无耻。可我找回老家才发现,家里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了,草民就这么一个弟弟。陛下!”黄景见殷景仍然不动神色,便转向和初,磕头道,“我知道你为难,但是你成了黄家子弟,仍然可以孝顺和家父母。你当了侯爷,不是能更好地照顾和家人吗?小初,你也想想我们的父母,他们苦苦寻找你我,生生病死在他乡啊!”
现在和初哪儿还敢受黄景的礼,他起身避开了。殷景将人拉到身后,对黄景一针见血地说:“你这种做派,不像是在求小初,倒像是在逼他。来人,将他嘴堵上。”
说罢,拉着小初走了。
两人回到寝宫,殷景让小初吃了碗凉茶,等他缓了情绪,这才道:“你是和家子弟,还是黄家子弟都好,万事随心吧,不必顾虑我。”
怎么能不顾虑?太后虽然对他不好,却不会害殷景。她宁愿与自己常年卧病在床的兄长吵架,也不愿让黄景接了侯府的爵位,甚至派人暗示殷景。这说明,黄景的出现,对殷景来说,是不利的。
那么他呢?如果成了黄家子弟,会不会给殷景造成困扰?
还有,父亲母亲,还有大哥,肯定会很伤心。这等于又让他们失去了一个儿子,一个弟弟。
和初愁得茶饭不思。
殷景先是耐心地让他静处了半日,后来自个烦了。当着和初的面儿将饭桌都掀了,怒道:“巴掌大个脑袋,你装了和忠夫妇、装了和阳,现在又装了个黄景,我呢,我是不是排到你脑瓜子后面去了?”
和初受他这气,受的莫名其妙,他还懵懵地认真想了想:“那倒也不至于。”
“是,反正朕没他们重要,朕宫里连饭都让你吃不饱。”殷景的语气酸溜溜。
和初拧眉,厉声:“朱七,你给我滚下来。”
朱七吓得连滚带爬地下来,心道这和初实在厉害,听了一句话连想都不必想,立马就喊他了。他痛苦捧心:“属下对大人一片赤诚了,但是陛下问,属下又不敢欺君。”
和初瞪一眼殷景,后者颇为自得。
“你总问些什么?”和初质问殷景。
殷景叹口气,幽幽道:“就问了问,你家人是怎么说我的。唉,朕不念情分,阴险毒辣,性格暴躁,有阴谋,玩弄你……”
和初暗暗替和父捏了把汗,殷景心眼可不大。他也顾不得发愁了,跑去过讨好殷景:“呀呀呀,有人听不得别人说一两句气话,真小气。你都把人家儿子拐跑了,还好意思生气?”
“朕是天下之主,有什么气不能生?”
“啧,能!”和初看他不讲理,自己也怒了,踹了脚地上的饭菜,“既然我父亲说话这么不中听,那你就罚他儿子饿死算了。”
“那太便宜他了。”
“那你想怎么办?把他儿子脑袋砍了吧。”
“不能饿死,得撑死他。宝德,去让厨房做点和初不爱吃的小萝卜小青菜。”殷景盯着和初,神色认真,“你等会要是不吃三碗饭,辱骂君主的罪名,朕可给你父亲安上了啊!到时候,朕就打发他到边疆服苦役。”
绕这么一大圈,竟然还是为了哄他吃饭?和初心里念他的好,主动起身,坐到长案前,殷景跟过去,在一侧坐着。
宝德手脚利索,很快送了两碗饭,和几盘清淡菜色。说是萝卜青菜,可都拿火腿炒了的,香味扑鼻。
殷景亲自拿了筷子,一口一口地喂和初。和初这几日心里存着事,又不住地想起以前的事来,心里难受,却被殷景一口口喂的忍不住笑起来。
不管过去走过了多少荆棘,他有殷景伴着,何愁以后不是一路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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