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痕(64)(1/2)
粮痕
1978年深秋的雨丝斜打进教室,彭龟甜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下第三十七道刻痕时,粉笔盒里只剩下半截断头。这个二十三岁的师范生转过身,看见台下的孩子们正把课本卷成筒状,偷偷吮吸从食堂顺来的米汤。
\"老师,我饿。\"坐在第一排的细妹突然举手,竹节似的手腕上还沾着南瓜叶的汁液。教室里此起彼伏响起肚子的轰鸣,像群鸽子在扑棱翅膀。
我攥紧口袋里发皱的粮票,指甲掐进掌心的旧疤。那是十九年前观音土留下的印记,1959年的春天,三伯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喉咙里还卡着半块黄泥饼。
教室后墙的裂缝灌进冷风,把记忆吹回那个草根煮水的傍晚。六岁的我蹲在公社食堂灶台边,看母亲把榆树皮磨成粉。\"德伢子,数数笸箩里的观音土。\"她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吞咽着空气。
土块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白光。仓库方向突然传来骚动,三伯被民兵押着穿过晒谷场,嘴角还沾着生玉米粒。他偷吃了生产队的种子粮,脖子上挂的破木牌写着\"蛀虫\"二字。那晚批斗会的火把映红半边天,三伯被吊在苦楝树上,脚尖离地三寸,像条风干的咸鱼。
\"明德老师!\"彭龟甜的喊声把我拽回现实。他正用搪瓷缸接屋檐水,手指被冻得通红:\"学生灶还剩半捆红薯藤...\"
我们蹲在漏雨的厨房里,看工友老张往大铁锅注水。米粒在沸水中翻腾,渐渐涨成珍珠大小的饭粒——这是我们从广东知青那里学来的\"双蒸法\",三两米能蒸出六两饭的幻觉。蒸汽模糊了墙上的奖状,\"先进教师\"四个字洇成墨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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