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明日之后（下）（2/2）

底下掌声雷动，但这到底还是场面话，竹石清此时认为张治中或许是来前线鼓舞士气的，但他不知道，张治中是来告别的。

张治中双掌托下，示意大家安静，遂而继续说道：

“我张治中，从担任京沪警备司令以来，到担任今日第九集团军总司令，细细算来，已经有快两个年头，我们正面的敌人，从日军海军陆战队，变成了如今两个主力师团。”

“有消息称，日军还将继续增派部队入驻上海，投入到中国战场，想要一举覆灭我们的上海，我们的南京，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

战士们高举枪支，发出了雷霆般的呼喊声。

“作为总司令，我很惭愧，也很悲痛，仗打到今天，累累白骨就在我的面前，无数个家庭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支离破碎，在你们的面前，就是武装到牙齿的日军第三师团！

在罗店，上万名中国将士死在那片热土之上，我来宝山，就是告诉大家，我张治中！和你们在一起，如果有一天，日本人撕开了我们的防线，要迂回上海，要进攻南京！我一定和诸位弟兄一道，死在这捍卫国土的战场上！”

这一次底下没有人鼓掌，没有人说话，张治中的眼眶已经红润，他摘下眼镜，又重新戴上，最后，他说道：

“大家不要害怕，全国的军队都在向上海前进，你们的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中国人！小鬼子大言不惭地说要三个月灭亡中国，我们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泱泱华夏绝不会亡于寸土倭奴之手！”

“中国不会亡！”

现场的气氛在此刻达到了顶峰，连同竹石清在内，他们高举步枪，指向天穹，高声呐喊着“中国不会亡”！

海风顺着城墙上的缺口灌入城内，吹拂着战士们的脸庞，牺牲的战士们脸上的白纱布微微浮动，露出那一张张忠毅的外表。

站在时代的浪潮之上，每一个人都在经历着时代的冲刷与洗礼，在这片风雨飘摇的土地上，他们都知道昨日的中国，他们正经历着今日的中国，他们正创造着明日的中国。

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或许四个师团的日军就要撕碎这脆弱的防线，或许万千的中国勇士就要用鲜血筑起抵御外辱的城墙，或许又有一波波百姓会被蹂躏在日军的铁蹄之下....

但中国人从来不缺对命运抗争的勇气，日本人叫嚣要三个月灭亡中国，如果可以，竹石清希望在宝山就和日本人干上三个月！

...

张治中被竹石清等人带到了营部，他命令自己的警卫员和勤务兵都在外边守候，自己亲自看着这帮一线的指挥员。

从心底里来说，他无比骄傲。

竹石清率先请罪道：“司令！请您撤我的职！我违抗军令，擅自出击，给战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司令！我也有份！”周绍辉赶紧补充道。

张治中却是笑着摆摆手，说道：“免了，免了。”

竹石清和周绍辉对视一眼，不免松了口气，刚准备乐呢，张治中忽然继续说道：“明天，我就不是你们的司令了。”

“啊？”

底下一片愕然，竹石清更是直接把嘴巴长得老大。

张治中神色变得肃穆起来：“你们几个听好了，你们都是我张治中认为最优秀的军官之一，留在军中，一步一个脚印，日后定有作为，我走之后，切不可再任性行事，淞沪之战，全国上下，万众瞩目，尤其是你，竹石清。”

竹石清脸有些泛红，赶紧接话道：“石清知道错了，日后再不犯此错！”

“日军两个师团恐怕明天也要抵达，还不知道战事会变成什么样子。”张治中这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得，但他却直直地看着竹石清，好一会才说，“预备营我可是交给你了，你给我好好带！不要让我失望！”

场面忽然变得有些伤感，后面张治中还说了些关于姚子青的安排，但竹石清都没有听进去，直到最后，张治中临走前，还将竹石清拉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

“竹石清，好生带兵，我走了，没有人会为你擦屁股，要警惕军内外的不怀好意之人。”

“是，总司令！”竹石清眼含热泪道。

随着张治中的离去，当天下午，国民政府宣布第九集团军司令长官更换为朱绍良，张治中憾然离开了淞沪战场。

而这片土地的明天，又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