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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大西王曰不可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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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耕秋收不可更改,然非吃粮不可”

“宪宗成化年间,王师北出辽东,犁庭扫闾,得牛马十万,羊三十万。”

“建奴日益做大,边境诸番尽皆归附,牛羊不计其数,若大军杀入敌穴,尽敛牲畜而归,粮草之危旦夕可破。”

范景文很自信,然而众人却露出便秘般的表情。

“这……”

黄得功捂着额头,有气无力的解释道,“质公,先不论能不能破贼,就算王师明日就拔军启程,赶至山海关便需二十日,更不论深入建州三卫,大破敌军,再搜刮一番返回,怕是大半年都过去了。”

谁知范景文却格外平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谁说只有建奴有牛羊了”

“那还有谁可凑齐这么多牛羊”王家彦不解问道。

黄得功却猛然惊醒,“您是说……蒙古诸部!”

“然也。”范景文笑着点点头。

此时的蒙古早已分裂成漠北、漠西和漠南三部。

靠近中原的便是漠南蒙古(今内蒙一带),距离京师最近的地方不足三百里。

整个漠南蒙古又分为三部。

靠北一些的是科尔沁部,与建奴关系尤为密切,实力也最为强大。

而和京师离得最近的,是蒙古察哈尔部,实力较弱。

虽然号称有控弦之士八万,但依附建奴后成丁被抽去不少。

能剩个三四万轻骑就不错了。

以现在京营的实力,只需要玄甲骑带着三千营去,就能安然击溃。

但黄得功又有了新的问题。

“若是尽发精锐大军前往察哈尔,建奴伺机入关怎么办”

“建奴此时仍在调兵,我大明各地勤王师也在赶来的路上,大军只需在二十天后出发,若建奴来京,则有勤王师与五军营守城,建奴不擅攻城,京师无忧。”

范景文言之凿凿。

“那若建奴见无法攻破京师,转而支援察哈尔部呢”黄得功再问。

范景文这次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察哈尔乃蒙古王庭所在,各部游民均聚集与主账周围,难道黄帅二十日还破不了察哈尔吗”

“可破了察哈尔又有何用建奴游荡北直隶,牛羊也无法运回京师啊。”这次是张煌言问的。

范景文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便是老夫说的难点所在。”

“破察哈尔后,不需王师搜刮牛羊,只需打破建奴,或是与建奴僵持住,则察哈尔部自会畏惧双方兵势之威,届时再遣一天使入察哈尔。”

“以今日大战缴获的兵甲为交易,换去察哈尔牛羊以度难关。”

众人终于没了问题,因为战事谁都说不清。

更何况是早就威名初现的建奴八旗。

但这明显比南迁之计要好。

在宋叶张煌言黄得功同意,王家彦倪元璐弃权的情况下。

范景文的计策得到了认可。

倪元璐笑着拍了拍手,冲着墙头喊了一嗓子。

“去将今日商议之事,速速汇报与你家李廉御史,让他明日入宫先行汇报,看看陛下怎么说。”

身后的房顶上顿时传来应声,“小的这就去。”

而后两道黑影在房檐上来回跃动数次,消失在黑夜中。

倪元璐见怪不怪的转回头来,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来来来,吃菜吃菜。”

……

残阳将湘西丘陵染成血色,蜿蜒官道上飘荡着腐臭与血腥混杂的气息。

六十万大西军像条溃烂的巨蟒,瘫在泥泞中缓慢蠕动。

赤脚妇人背着竹篓翻找路旁尸骸,褪下带血的鸳鸯战袄裹在婴儿身上。

独轮车陷在车辙里,黄铜佛首滚落在驴粪堆旁,被逃兵随手塞进裤腰。

“报——!”一声尖锐的高喊穿透大阵。

泥点子溅在闯军传令兵干裂的嘴唇上。

他胯下黄骠马鬃毛结着紫黑血痂,左耳缺了半块,正是大顺军塘马特有的烙记。

牛皮信筒撞得鞍鞯当啷作响,惊得路边伤兵慌忙滚进排水沟。

“拦住他!”把守辕门的老卒吐出半截草根。

十丈外歪斜的“张“字大纛下,数十名名藤牌手横起淬毒标枪。

他们赤膊上缠着五色布条,正是张献忠亲兵特有的装扮。

塘马猛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时,信筒已抛向半空,“八大王亲启!顺王八百里加急!”

孙可望听见动静,掀开牛皮帐帘。

警惕的问道,“顺王找俺家西王何事”

传令兵早已因为长时间驰骋而脱力,只能举起牛皮信桶,吐出四个字“十万火急!”后便昏厥过去。

孙可望听到这话,眼中多了几分郑重,快步上前接过封着火漆的信桶,转身钻进营帐。

帐内铜雀灯台爆出灯。

张献忠赤脚踏在湘绣地衣上,脚趾缝里还粘着糕点碎渣。

也是疑惑不解的打开信桶。

他和李自成分开之后便是各自为战,互不侵扰也互不相帮。

这时候传来急信,难不成是打下京师了

低头扫视一眼,张献忠瞳孔顿时收紧。

【大顺丞相牛金星顿首泣血,谨呈西王御览:三月廿二,我主亲率七十万虎贲会猎燕京。岂料崇祯阴蓄妖兵,城头列红夷巨炮三百尊,弹如陨星,声震百里。关宁铁骑尽着三层重甲,刀枪不入,刘宗敏将军仅斩两骑,刃口皆卷】

张献忠喉结剧烈滚动,黄须上沾的酒沫滴在“刘宗敏战死”五个大字上。

愣了片刻,张献忠忽然一笑,“刘宗敏都能战死,崇祯小儿是请下天兵天将了”

他可知道刘宗敏这位闯军第一大将的实力。

然而继续往下看去,笑容便逐渐僵硬。

【明廷新练神机营五万,皆持连珠火铳,瞬息十发。九门提督吴襄携四层重甲之精锐八千,皆手持关刀,刘芳亮当场战死。】

【又有边军四十万助阵,战至午时,百万大军十不存一,千员战将仅逃出双十之数,顺王重伤,望西王念往日同袍之情分,提军救我大顺,待来日顺王伤愈,定于西王共治天下!】

帐幔随风飘动,孙可望瞥见了大西王后颈渗出的冷汗,自谷城诈降以来,他从未见自家大王抖得这般厉害。

捏着信笺愣了片刻,张献忠忽然癫狂般大叫道,“取舆图!取舆图!”

孙可望一惊,慌忙捧来备用地图。

张献忠赶忙趴在舆图前,焦急问道。

“昨日哨马是不是说左良玉到了荆州“

“确实如此,西王无须担忧,左部骑兵昨夜已过当阳。”孙可望挑起灯烛照亮江汉平原,“白杆兵正在夷陵架设浮桥,看旗号是秦良玉的本部.”

“入你娘!”张献忠突然暴起,镶金马鞭抽道孙可望脸上,顿时红肿一片,“六十万人挤在江汉平原,等着被包饺子吗传令!大军疾行,今夜就转道,快!!”

孙可望慌忙离去,账外春风吹过,将一袭尘土吹去。

正如吹散张献忠最后那点争霸天下的雄心。

当孙可望刚刚穿过过溃兵队伍,准备给后军传令时,中军却传来新军令,抛下所有妇孺病弱,骡马带上所有辎重,大军全速前进,不可停留。

一时间大西军内哭声震天。

有个身上流脓的陕西老兵跪在草丛里,把最后半块麦饼塞给孕妇,反手将钢刀捅进了自己肚子。

南方春雨总是变化不断,当部队刚想提速时,便再次下起了细雨。

张献忠蜷在十六抬龙辇上,啃着孙可望献上的酱鹿筋,一边看着舆图,一边看着战报。

口中感慨般念叨着,“大明朝还是那个大明朝,不可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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