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老屯摩挲鬼(2/2)
这时候老婶说话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又带着点宠溺的笑,跟我说:“你老弟十多岁还调皮呢,但是挺仁义的,不骂人欺负人。他往我门上拴小拉炮儿,还把我的凳子抽走,害的我一屁股坐到地下,现在这腰还疼呢!”她边说边揉了揉自己的腰,仿佛那疼痛还清晰如昨。“听说他得了什么病不能上班了,真是太可惜了。”老婶的语气里满是担忧和惋惜。
我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解释道:“老婶,他可不是因为生病不能上班,他是主动不干的。厂长决定给他开工资休息长假。而且啊,他一直在学习,准备抓机会改变命运呢。”
老婶听了,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满是疑惑:“主动不干?放着好好的班不上,这孩子在想啥呢?学习?学啥呀?”她一连串地抛出问题,眼神紧紧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找到答案。
我耐心地说道:“具体学啥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老弟一直是个有想法的人,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您就别操心啦,他心里有数。”
老婶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们开始还抬不起头来,以为他没有混好,你大哥就支支吾吾的,他就好面子,对我也不说实话。”她顿了顿,又轻轻叹了口气,“家里人都以为他工作出了问题,还在背后议论,现在想想,真是错怪他了。”
我安慰老婶道:“老婶,您别往心里去。大家也是不了解情况。老弟没有虚荣心,他很自信的。大家就是老眼光,为他着急而已。其实他自己认为比过去还要精彩。”
老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也是,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小时候调皮捣蛋,长大了心思也不在这些平凡事儿上。只是我们做长辈的,总希望他能走一条安稳的路。”
我接着说:“时代不一样了,现在机会多,年轻人想法也多。老弟肯定是看到了更好的发展方向,才决定这么做的。他学习那么努力,肯定能成功的。”
老婶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好,我就等着那一天。有你这话,我这心里踏实多了。”
阳光依旧温暖,我们的对话在小院里回荡,对老弟未来的期待,也在这温馨的氛围中愈发浓烈 。
这顿饭,吃了很久,大家的欢声笑语回荡在屋子里。十几年后的这次重逢,让我明白了,无论生活如何变迁,那些曾经的人和事,永远都是心中最珍贵的回忆 。
万丰离老屯的距离并不远,只有二十多里地而已,但父亲却每隔三年都会回去一趟干一件事。这并不是因为路途遥远或者交通不便,而是因为那里有他割舍不下的东西——柳条。
那片柳条地,是当年队里为了解决社员们烧柴和夹篱笆的难题而特地分给大家的。虽然面积不大,但对于父亲来说,那却是他心中的一片圣地。每次去割柳条,他都像是去赴一场庄重的约会,仿佛那柳条地里隐藏着他的根,也隐藏着他往昔岁月的魂。
又到了割柳条的日子,六十多岁的父亲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他穿上那件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戴上那顶陪伴他多年的草帽,然后跨上那辆虽然破旧却被他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他用了多年的磨刀石,这是他每次割柳条必备的工具。
一切准备就绪后,父亲便毫不犹豫地向着老屯出发了。一路上,他迎着微风,哼着小曲,心情格外舒畅。沿途的风景在他眼中变得格外美丽,田野里的庄稼收割得差不多了,路边的野花已不再五颜六色,但依然都在为他送行。
大约一个小时后,父亲终于到达了老屯。他首先来到了玉珍家,这是他每次落脚的第一站。每次父亲来,玉珍都会热情地招待他,给他准备一顿丰盛的饭菜。
父亲到了玉珍家后,先是和玉珍唠上几句家常,讲讲万丰的琐事,然后便提出要借那把锋利的镰刀。玉珍每次都会笑着把镰刀递给他,还不忘叮嘱一句:“爸,悠着点,别太累着。”父亲总是呵呵一笑,回答道:“放心吧,这点活,难不倒我。”
那天,阳光明媚,微风拂面,父亲匆匆忙忙地借了一把镰刀,便快步朝着柳条地走去。玉珍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紧随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个步伐都刻在心底。
父亲的身影在蜿蜒的小路上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小路的尽头。玉珍的目光却依然停留在那个方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太阳缓缓西斜,天边渐渐被染成一片橙红色,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然而,玉珍的心情却丝毫没有被这美景所影响,她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的担忧愈发强烈。
“这都这么晚了,爸该不会直接回万丰了吧?可这镰刀还没送回来呢。”玉珍喃喃自语道,她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决定去打听一下父亲的下落。
玉珍快步走到屯里,四处寻找着那些刚刚从地里回来的年轻人。她心急如焚,见到一个年轻人便急忙问道:“你们瞧见万丰来的我爸了吗?就是来割柳条的。”然而,每个年轻人都摇着头,表示没有注意到父亲的身影。
玉珍的心情愈发沉重,她的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她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
玉珍来不及多想,她决定回去找纪万林。
玉珍急匆匆地跑回院子里,看到纪万林正在院子里喂鸡。纪万林看到玉珍一脸焦急地闯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鸡食盆,关切地问道:“玉珍,咋啦?这么急?””
玉珍气喘吁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纪万林听后,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这可怪了,按说他不该不打招呼就走啊。”纪万林边说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行,得赶紧找人问问,说不定他路上出啥事儿了。”
纪万林和玉珍心急如焚,他们深知父亲独自外出的危险性,因此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屯里的人们一起帮忙寻找。大家手持手电筒,沿着父亲去柳条地的路以及回万丰的必经之路,展开了一场地毯式的搜索。
手电筒的光芒在夜晚中闪烁着,仿佛无数双焦急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人们一边大声呼喊着父亲的名字,一边仔细地搜索着每一处草丛、每一个沟渠,希望能找到父亲的踪迹。然而,尽管他们的呼喊声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但始终没有得到父亲的回应。
与此同时,在万丰供销社忙碌的三弟突然接到了老屯传来的消息,得知父亲失踪了。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三弟的手猛地一抖,手中的账本差点就掉落在地上。他的心跳急速加快,心急如焚,完全顾不上其他事情,急忙抓住同事的小车,纵身一跃跳上车,催促司机尽快开车赶往老屯。
一路上,三弟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父亲的身影,他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促司机:“开快点,再开快点!”他恨不得自己能够插上翅膀,立刻飞到父亲身边。
到了老屯,三弟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一个箭步冲下车去。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视着四周,终于在村口看到了纪万林和玉珍。两人站在那里,满脸的疲惫和焦虑,仿佛已经找了很久。
纪万林看到三弟,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低沉地说:“找了一大圈,啥都没发现。”三弟的心猛地一沉,他快步走到纪万林面前,焦急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他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不见呢?”
三弟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恐慌,他无法理解为何一个好好的人会突然失踪。纪万林叹了口气,安慰道:“别急,老三,我们再想想办法。”然而,他的话语并未能缓解三弟的焦虑。
就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一辆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村口。车门打开,纪万林的姐夫走下车来。他一下车,便感受到了现场紧张的气氛,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纪万林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向姐夫讲述了一遍,姐夫听后,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他沉默片刻,突然说道:“我看呐,这多半是被摩挲鬼摩挲走了。”
他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在众人耳边炸响,大家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在这老屯,摩挲鬼的传说由来已久,虽然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个鬼,但关于它的恐怖故事却在村民们中间流传甚广。据说,这摩挲鬼专在人神志不清的时候出现,它会用一种神秘的力量将人引到荒郊野外,让人迷失方向,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现在咋办?”玉珍害怕地问道。
纪万林的姐夫沉思片刻,说:“按老辈子的说法,被摩挲鬼盯上的人,可能会在坟地附近出现。咱们去坟地找找看。”
三弟一听,立刻反对:“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迷信的说法!肯定是我爸在地里出了意外,说不定晕倒在哪个角落了,咱们再去地里好好找找。”
纪万林也有些犹豫:“三弟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坟地,要不也去看看?万一呢。”
玉珍也附和道:“是啊,多一个地方找找,总是多一分希望。”
三弟虽然满心不情愿,但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也只好妥协:“行吧,那就去坟地看看,不过只能去一小会儿,完了还得去地里找。”
于是,在纪万林姐夫的引领下,众人缓缓地朝着村外那片阴森的坟地走去。这片坟地被一片荒芜的草丛所环绕,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地上,映出一片片诡异的阴影,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
众人的脚步显得格外沉重,他们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一般,生怕惊醒了这片沉睡的土地。时不时地,有人会轻声呼唤着父亲的名字,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的宁静。众人悚然一惊,纷纷看向发出尖叫的玉珍。只见她满脸惊恐,手指着前方,声音颤抖地喊道:“那……那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黑影在坟包间如幽灵般一闪而过。那黑影速度极快,如同鬼魅一般,让人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它的模样。
三弟的心跳瞬间加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他定了定神,壮起胆子对着那黑影喊道:“爸,是你吗?”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那声音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纪万林的姐夫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他的声音也因恐惧而颤抖起来:“看来……看来真的是摩挲鬼啊,大家……大家一定要小心啊。”
三弟却对纪万林姐夫的话不以为然,他心中暗想:“这世上哪有什么摩挲鬼,多半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罢了。”想到这里,他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就在三弟快要走到那黑影消失的地方时,突然,一只野兔从草丛中像箭一样窜了出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三弟见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笑着对众人说:“看,哪有什么摩挲鬼,不过是只野兔罢了。”
纪万林的姐夫却还是坚持:“这可说不定,野兔怎么会出现在坟地。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众人在坟地找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父亲的踪迹。三弟着急地说:“走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还是去地里找。”众人无奈,只好又返回田野,继续那看似无望的寻找……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玉珍睁开眼睛,她太累了,刚刚睡了一会儿。
“可算有消息了!”古七子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道,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兄弟们今天可把腿跑断了,总算是打听到老爷子的下落!”
玉珍一下子从炕沿上弹起来,双眼放光:“真的?在哪呢?可把人急死了!”
“在双山那边,”古七子抹了把脸上的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走的大道回来,估计再有个把时辰就能到村口。我先赶回来报信。”
玉珍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回头招呼其他人:“走,咱迎迎去!”
一路上,玉珍心急如焚,脚下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嘴里还不停地嘟囔:“可算有消息了,可把人折腾坏了。老爷子也是,一声不吭就跑了,可把大家急坏了。”
当他们终于在村口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时,玉珍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她几步冲上前去,大声喊道:“爸,您这是去哪了啊?可把我们急死了!”
父亲慢悠悠地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醉意,看见玉珍,咧开嘴笑了:“哎呀,我这不是去了你四弟岳父家嘛,住得挺好,就多待了一阵子。”
古七子哭笑不得:“二大爷,您倒是跟家里说一声啊,大家找您都快找疯了!”
“说啥说,”父亲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丢了不成?再说了,我在你四弟岳父家吃得好睡得香,你们操什么心。”
“您还吃得好睡得香,”古七子又好气又好笑,“我们到处找您,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着。您倒好,在人家热炕头一躺,吃饺子喝好酒。”
“那可不,”父亲兴致勃勃地说起来,“你四弟岳父和大舅哥可热情了,特意求邻居家的女人给做的饭菜,那饺子包得,皮薄馅大,香得很。”
“爸,您也真是的,”玉珍无奈地叹了口气,“麻烦人家干啥呀,您又不是没地方去。”
“这你就不懂了,”父亲白了他一眼,“你四弟岳父家就他们两个人在家,我去了正好热闹热闹。大家都是亲戚,有啥麻烦不麻烦的。”
“那您也不能不跟家里说一声啊,”玉珍还是觉得委屈,“我们还以为您出什么事了呢。”
“能出啥事儿,”父亲满不在乎地说,“我好着呢。在那跟你四弟岳父聊聊天,喝喝酒,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您舒坦了,我们可担心死了,”古七子忍不住抱怨,“到处打听您的消息,腿都快跑断了。”
“行了行了,”父亲不耐烦地挥挥手,“不就是出去住一晚嘛,有啥好大惊小怪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
古七子看着父亲,又好气又好笑,真想打他两下解解气,可又下不了手。他无奈地摇摇头:“二大爷,您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有啥事儿跟家里说一声,别让大家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父亲敷衍地点点头,“下次不会了。”
众人簇拥着父亲往家走,一路上,父亲还在不停地说着在四弟岳父家的趣事,古七子和其他人只能无奈地听着。这场寻父风波,终于落下了帷幕,可父亲那随性的性格,怕是以后还会惹出不少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