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化为风（2/2）

「就是说吧！大家也都是这么认为吧？」

「不要说我很帅。」黑河守解开绑住马尾的发带，让整束长发松开、披下，彷佛一匹质料绝佳的浓黑色丝缎。淡淡的洗发精清香混合檀香的气味若有似无地飘散在污浊的空气中。

「虽然已经问过很多次了……」船越梢接过她手上的安全帽，好让她能稍微整理一下头发。「不过，为什么妳要留这么长的头发？妳喜欢长发吗？感觉妳应该不会是喜欢长发的个性……」

「……我比较想剃光头。」反正不只一次收到那种评价，已经懒得响应。

「哎唷！别这样，那样不能看啦！」女人们又笑得花枝乱颤前仆后仰。「那妳为什么要留长发？而且还留得这么长？都超过腰部了耶！」

「不为什么，只是懒得剪。」

「可是，妳又不让人碰头发，找谁帮妳剪啊？」

犹记得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她曾经对女人们作出意欲碰触她头发的行为而大发雷霆；甚至还抓起吊挂衣物用的直立式衣架，威胁两名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女人从自己面前退开。

当时的场景实在有点恐怖……恐怖至极，连她这个凶残的肇事者都很鸵鸟地不太忍心回想。

「反正总是会有办法的。」

「咦——什么啊？好敷衍——」

黑河将头发收好在防摔衣里面，然后套上头套，最后把安全帽戴妥；前置作业便大功告成。

「来、妳试试看这辆车。」叼着烟管的刀疤中年维修员推出一台250C。C。、不晓得是哪个厂牌的重型机车。反正不外乎是本田、山叶或铃木这些大厂商。「这是我们自己组装的，结合speedtriple和daytona675等最佳特性，轮胎是我们研究了很久、精炼处理过的胎皮，不会任意打滑，连大角度过弯的时候也能持续加速、并且还能保持足够的稳定性。汽缸有四个，输出马力是……引擎则是……」中年人耸了耸肩。「反正说了妳也不会听，总之就是骑骑看效能如何，再告诉我们感想、看是不是需要修改哪些地方。」

彷佛是为了符合骑士的身形、与形象相衬，黑色重机的车身比一般正常尺寸还要更小了些；在造型设计上，呈现出优美的流线型，宛如海豚的身姿那样柔软圆滑；若要用形容人类的词汇试着陈述出来的话，应该就是窈窕玲珑。全新的墨黑车身在太阳的照耀之下反射出炫目的光，看起来像一头伏低身躯、蓄势待发的黑豹。

不过也因为如此，为了不让车身在高速奔驰的状态下会发生不稳或甚至是飘离路面等情况，车体本身的重量比正常的重机更重许多，以期保持最低限度的平衡。

黑河接手牵住机车握把。隔着一层厚厚的防摔手套，指腹和掌心的敏感度降低了很多。「骑一趟多少钱？」

「唷？妳小鬼以往对金钱的概念不是很薄弱吗？怎么现在懂得开口了？」船越老人坐在轮椅上，正抽着烟斗揶揄道。

——假如身上有多一点钱的话，或许就能以此当作补偿、请四天宝寺的那些人吃吃喝喝和到处玩耍……

不过，那也要人家领情并且接受才能成立。尽管小金那孩子肯定会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他小朋友对于这种能尽情吃喝玩乐的待遇简直是求之不得。

她又轻摇了摇头。「……没事，只是随便问问。」

「妳这小鬼该不会在什么地方偷养小白脸吧？看妳就是一副不会跟人好好交往的死样子，大概也只能用养的才能把对方绑在身边。如果妳是要养那种没出息的废物的话，老子可是半毛都不会给妳的。」老人的口气十二万分贬低人。

「喂！不要瞧不起人，我现在——」

发现在场所有人都同时作出挑高眉毛的举动，伴随好奇与企盼等神情，黑河赶紧收住太冲动的发言——譬如「他才不是废物！」之类的后文，迅速放下全罩式安全帽的暗色挡风镜、把自己和外界隔绝开来，接着跨上重型机车、发动引擎。

「爷爷，你在说什么啊？黑河君的条件又不差，一定会有人喜欢的，而且一定会是很棒的人！」、「就是说啊！她只是矮了一点、胸部小了一点、肌肉多了一点、态度差了一点、个性凶暴了一点、嘴巴坏了一点而已！这些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世界上一定存在那种像菩萨降临的『好人』，不会在乎这些、而且能够全盘接受的啦！」

黑河守不由得身子一斜，突然有种万箭穿心又穿脑的重挫感、差点失血过多横尸现场。

……原、原来我在别人眼里的形象真的是这么糟糕吗？

被评论得如此惨烈的她自己实在不由得要替那位「菩萨般的好人」感到悲哀……

「欸、妳们两个到底是在替人家讲话、还是在棒打落水狗啊……」旁边的维修人员们早就代替被评论的当事者倒成了一片，满脸无奈。

随着油门被催动，引擎发出「轰轰轰」的吵人噪音；盖过赛车女郎们询问她「现在怎么样啦」等问话。

骑士连同重机飞驰出去、驶上车道，将那些啰哩叭嗦兼对她作「软性人身攻击」的人们远远抛在后方。

黑衣骑士和同色系的车身化为一阵电光石火般的黑色旋风，在赛车道上畅行无阻。

右手愈是猛力催动油门，时速表上的指针就愈是往顺时针的方向偏移，速度值也愈来愈提升。还没完全复原的左手轻轻地握住左边的握把。

引擎运转和轮胎行驶在道路上时所产生的震动传遍全身。痛快绝顶的感受在体内鼓动、膨胀，彷佛下一秒就会冲破躯壳的禁锢爆涌而出。

んん、エクスタシ——

黑河守忍不住想将这句口头禅呼喊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