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心之所向(1/2)
一夕之间,风云变色。
原本和乐安详的小小世界被摧毁、逐渐崩塌。化成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焦臭的浓烟滚滚,窒息的感觉狠狠扼住咽喉。她也看见自己的脸碎成破片,像一面呈蜘蛛网状龟裂开来的镜子。那是一张原本可爱开朗的小女孩的笑脸。
再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于黑暗中。
她蜷缩起身子、抱住自己,意识还恍然不清。
那是梦,这也是梦。黑河守明白自己的体质特殊。有时候所作的梦境,当中隐含着某种厘不清的道理与意义。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些不知所云的内容和影像。
是梦的话,就不要清醒……
她低下头,将脸埋在腿上。
倘若一辈子都醒不过来,那就不需要继续承担活着时的苦痛。
『扫把星!离我们远一点!』
『和妳扯上关系就没好事!』
『竟然是被取作那种名字……不过那名字和妳的作风完全相违和呢。粗暴又任意伤人的家伙、像只乱咬人的疯狗一样,有资格被取名成「守护」吗。』
『既然妳这么厉害、能踢能打又强悍的,那么、有没有办法——』
不绝于耳的戏谑笑声四起;一张张猥琐的笑脸正在放大扭曲。
『小守,帮帮妈妈……』
『老师!救我……』
『黑河君!救我——』
女人和女孩的哭脸交替不断在脑海中掠闪。每一幕都清晰得宛如昨日才发生过的情节。她听见自己的尖叫声;眼角瞥见自己手上正拿着刀子。块状浓浊的红黑色液体正由尖端缓缓淌落。
定睛一瞧,不是她拿着刀子。而是手臂变形成刀刃的外型。
——去死吧!「夜叉鬼」!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时间,沉重且心力交瘁的疲倦逐渐磨损掉她的精神。慢慢地举起利刃,往脖子一划。有东西自体内奔腾而出。接着,便再次陷入了不省人事的黑暗。
无论是活着亦或睡去,都有各自艰难之处。她听闻自心底冒出来的声音这么说着。
即使从梦里醒来,依旧还是在梦里。许多梦将她层层迭迭包裹在中央,形成庞大的茧状。她蜷缩在最里面,型态犹如初生婴儿。某种黑色液体注入了茧中,使她在半梦半醒间载浮载沉。透过朦胧的视野,她能看见自己的手指和发丝浸泡在黑色的液体里。长长的黑发彷佛拥有自我意识的触手,把她整个人团团围绕住。
类似的梦中梦、梦外梦;无法理解的梦境,打从懂事以来就会时不时重复在每晚的睡眠中。彷佛具有周期性的规律。
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任何人。
那么,只要一开始别得到需要保护的东西,就行了。
只要和他人保持距离,就不会产生羁绊。不会产生会让自己心碎的羁绊。
『就当作是梦吧。没关系的。』
耳边响起醇厚温润的低沉嗓音。她知道自己曾经听过这个声音。是熟悉的,是迷恋的。
『就把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当成是虚幻的梦。这样,妳就会觉得好过多了。』
——不,我不想那样。
和你们的相遇,和「你」的相遇——
她发觉自己正在流泪,潸然泪下。如泉涌般克制不住。鼓胀澎湃的情绪充斥于胸腔里,不断地蹂躏撕扯着所有脏器以及感官神经。她抱住头,觉得整个人几乎就快要裂开。铭刻在右臂上的疤痕疼痛难忍;应该痊愈已久的伤口又开始汩汩涌出鲜血。她发现自己半个人很快便浸淫在一条血河里。血液是暗红色;接近墨水般全黑的深色暗红。
乍看之下,就宛若一条黑色的河流。两旁的河岸开满喇叭状的花朵。花瓣的颜色是深沉的黑。那是一株又一株黑色的花。
即使拒绝掉任何人;不管拒绝掉再多人;然而,就只有你们——
——我不想这些只是虚幻。我希望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希望你们的笑容都是真实的存在。
『如果这是妳真心的愿望……』那声音又说:『如果妳想要这些不是梦的话,那就醒过来吧。』
快从梦境中走出来、从黑暗中脱离出来。
我们就在妳身边——
「劈啪!」几声,她看见包裹住自己的巨茧正在破裂、崩毁,像固体的蛋壳一样从中碎开来,片片剥落;光线沿着放射状的缝隙流动延伸、渗透进她所处的漆黑密闭空间。沁凉阵风吹起她的长发。璀璨耀眼的白光中,矗立着一道人形。人影背光、看不见脸孔表情,周身轮廓几乎和光芒融为一体。
他伸出了手。朝她伸出手。
清醒过来——
「阿守?阿守?」
被右臂上的伤痕所产生的幻肢痛症状催醒,黑河缓缓睁眼,一旁凑来中年妇人那张发福且略带斑驳、肌肤松垮的大脸;妇人拿着一条热毛巾,正在替她擦拭脸庞。
「妳还好吧?脸色不太对劲啊、还盗出这么多汗,是做了什么恶梦吗?」
黑河转转几圈眼珠子。藉由感觉和气味判断,她晓得自己目前正待着的场所,是三船拳馆的内室。三船夫妻平日生活的起居室。隐隐还从外头传来击打靶子时的沉闷声响和嘹亮的么喝声。
她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几声难听刺耳的嘶哑,喉咙部位传来彷佛火烧般的灼痛。三船枫赶紧取来些温开水,在杯里插了吸管凑到她嘴边。
「怎么样?妳感觉好多了吗?」
「……我怎么会……在这里?」黑河咽下嘴里的温水。喉部的难受感被舒缓了、通过食道暖和她全身。依稀记得,阖上眼前的记忆印象,还是在网球部部室里。那时她正替部长大人处理完毕;校队正选们的交谈声还犹在耳畔。
处理完毕……
一思及当时的紧急「处理方式」,就令她不由得也不争气地红起双颊;活像一块烧透彻而发亮的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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