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夜澜云际乱花涌 一(1/2)
大雨不断下,惊雷不绝耳,炎热夏季转瞬入了秋,草木纷纷哀零,血夜里仿佛有白骨在吟唱一生一死,悲仇痴狂,无数生命在这场厮杀里化作劫灰,留下了不可修复的伤痕。
已近夜半,数千名乱花弟子跪在阒默无声的引洛谷外痛哭不止,乱花山庄无灯无火,唯独残音楼光芒高贵,照亮了半座巍峨玉茫山,残音玉门依旧敞开,只是玉桌旁不再有含笑如兰的谪仙,空余满屋潋滟。
墨云瑕跪在楼前,倾盆大雨合着眼泪滚滚而下,风雨听她肝肠寸断悲嚎大哭,无论经历多少坎坷挫折,面对何等凶恶厮杀,都不曾有过此刻这般绝望,如今,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二师兄,云瑕这一生因你无惧满城风霜,因你得以安然乱花山庄,而今已无法离你太久,云瑕等不及了……”轻轻拭擦手中的小刀,墨云瑕三拜叩首,眼前残音仿佛再现过往种种,叫人追悔莫及。
“一定要这样吗?”身旁,西流宫一身湿透,语气没有丝毫温度,一如满山风雨,墨云瑕跌跌撞撞站起来,笑声苍凉,“你不就是想要这样吗?你们不就是想要我乱花山庄的弟子死绝吗?当二师兄面临危险而你们无动于衷的时候你没料到会这样吗?”
大雨阻断两人之间一切走向对方的路途,仿佛茫茫天地只剩无尽黑暗,可事到如今能怪谁?又有谁能在万古尽枯的情况下保持理智?长劫关乎乱花七大弟子性命的秘密随着扶挽音的死才被公诸于众,只是那时……一切早已无转圜的余地。
“要乱花弟子死绝的不是妖皇,更不是圣君,罪魁祸首有没有预料到如今悲惨结局我不知道,但这所有的鲜血与杀戮都是扶挽音一手造就,与旁人无关。”
“住口!不准你侮辱我二师兄!”墨云瑕猛然抬手挥过去,啪的一声,西流宫白净的脸颊出现了五指红印,嘴角流出了细细鲜艳的血渍,他目光哀凉的望着她,忽然冷笑出声,低低自语:“你二师兄的命是命,难道言水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会痛,我不会吗……”
“你会,所以我们彼此后悔了。”墨云瑕的语气蓦然温柔了下来,西流宫神情一晃,只见她一刀扎进自己胸口,刹那间,鲜血狂飙,他的心赫然吃痛,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生机。
墨云瑕双膝一曲伏在雨里,连连呕血,鲜红合着这场雨冲刷而去,“从今而后,我,乱花五弟子墨云瑕,与你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手起刀断,带出一连串的血珠,喷溅到西流宫脸上仿若一幅狰狞的画,墨云瑕在他面前倒下,胸口一片腥红,他似乎听到了自己惊恐凄厉的吼声,心一寸寸被断裂,时间回不到过去,扶挽音与言水宫及魔界数十万人已成血淋淋的事实。
“云瑕,云瑕……”把毫无知觉的墨云瑕搂进怀里,西流宫用手捂住她不断流血的心口,眼泪夺眶而出。
这时,一道碧光从清风楼顶呼啸而下,出手极快封了墨云瑕身体几处大穴,继而拉住西流宫闪电般离开了乱花山庄,夜色中只看清两道法光划过上空,下了玉茫山。
“云瑕!”西流宫奋力挣扎,蓝夜拽着他头也不回,碧瞳冷光千丈:“有人回来了。”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道褐色法光直攀云巅,一路光芒大作气派十足,到了乱花山庄方化做人形,一身褐色长袍在风雨中猎猎作响,墨色长发以木簪束之,白眉斜飞似剑,尽显久经血战的气势,他四下扫了眼,双瞳刚硬如铁,似经千凿百锤,仿佛穿透这场大雨看见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幕幕惨烈。
大雨中,他气定神闲走向残音楼,身影如巍峨的玉茫山,长袍一掀金光倏然跃上云霄,笼罩整座庄园,待见气若游丝的墨云瑕时也面不改色,轻轻抱起走向沉沙楼,被金光引来的数千名乱花弟子见到他的这一瞬间,集体以头触地,哭喊声悲怆震天:“师父!”
蓝夜所说的回来之人并非他人,正是销声匿迹了整整九年的乱花庄主,商无凭。
同是不夜之夜的幽冥宫气氛紧张,泪朱砂静静候在慕隐殿外,半步没有离开。
“把衣服拿进来。”
听殿内传来声音,她立刻推门进去,只听慕奈兰道:“为凤隐换上新衣,不要碰到伤口。”
说罢他起身,满面阴霾可见怒意未消,只是他刚一动,床上的凤倾泠立即坐了起来,容颜惨白紧抓着他的手,慕奈兰忙坐下,心疼的哄着:“不要动,伤口尚未愈合,你先养伤,一切本少自会处理。”
凤倾泠在他怀里老实了些,但却一味抓着不让他走,明明神智已逐渐模糊,意志力却十分强烈,无论如何也不肯倒下,慕奈兰心中抽痛,他怎会不清楚她为谁一身惨烈。
“他还活着吗?”凤倾泠艰难的开口,声音嘶哑低沉,给人于某种将入绝境的错觉,仿佛所得的答案随时都会将她推入那种境地,她用力的抓着慕奈兰的手腕,没多会洁白的手腕就被抓出了深紫手印。
“如果死了呢?”
话音落地的一刻,四目交叠相撞,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一瞬间清晰的伤痕及深刻的悲哀,凤倾泠眼里汹涌的心灰意冷毫不留情的将慕奈兰摧毁。
她心里有别人的位置,他一开始就很清楚,却宁朦胧的维持平静也不愿清醒着面对残缺的拥有,但当默契被破坏的这一刻,情感的纠葛迫使三人打破一直维系恰到好处的镜面,那一层薄纱被揭开,袒露出的是两颗鲜血淋漓的心,早在第一次悸痛那一刻就已千疮百孔,不堪沉重,直至今日,心声再也无法遮掩。
砰!
凤倾泠倒在了床上,双目紧闭再无意识,若非心有执念太深,以她如今的修为怎可能坚持到现在?泪朱砂无言走了出去,慕奈兰渐渐松了拳头。
一夜过去,天色朦胧微亮,泪朱砂敲开凤隐殿门,只见慕奈兰满脸疑问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慕隐?”泪朱砂不明所以,慕奈兰抬手示意安静,他百般不解的看着昏迷的凤倾泠,惊奇她体内竟有两道封印,若非因此重伤,那道封印恐怕不会轻易显现。
这意味着什么?是这七百年来凤想兮转世了两次?还是凤想兮未死之前以其余的身份活过一世?
那道封印堪称为无形,根本无法参透有多少岁月,更为古怪的是周遭布满了神秘之气,似是仙气又不能确定,气体纯净非常,拒绝所有外来侵犯,并有侵入另一道封印的趋势,他几番欲探究竟,奈何接近不得。
“魔界与南墓山可有消息传来?”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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