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血滴到了地板上。

酒瓶砸到他身旁的时候，林倦没有躲，连下意识地闪避都没有。他听到酒瓶碎裂的声音，感觉到酒液溅到了他身上，也感觉到酒瓶的碎片划伤了他的手和脸。

真难办。衣服要被弄脏了。他不太想洗。

林倦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面上依然无动于衷，像是屏蔽了自己所有的知觉。只有这样，才不会感觉到痛。

半夜十二点，也许是折腾够了林倦，狠狠出了口气，江华终于带着朋友走了。

包厢一片狼藉，阿亮进来帮林倦收拾，灯光昏暗，他还是看见了林倦的伤口，“你受伤了？”

林倦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继续收拾。

“提前下班，工资照算。”褚哥盯了他一眼，发了话。

林倦点头，然后往更衣室走去。换完衣服，他看见阿亮捧着医药箱站在门口。

“好歹包扎一下吧。”阿亮盯着他的伤口。

林倦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然后侧身出了更衣室。

那种窒闷的感觉始终盘桓在胸口，甚至蔓延而上卡住了他的喉咙，他说不了话，失去了力气，给不了冷淡以外的任何反应。

他像幽魂一样从后门走出去，不知道要去哪，有哪里可以去，只知道他要离开这里，到一个，可以呼吸的地方。

街上没有什么行人，星乐KTV正门马路对面就是商场，他看见绿灯亮了，下意识独自过了马路。

只是他没想到，林归袅会蹲在商场门口。

她还穿着他最后一次见她时的衣服，连书包都还背着，仰头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眼神很亮。

他见过很多人看他的目光，有的是惊艳，有的是迷恋，有的是嘲讽，有的是鄙夷，有的是冷漠，却从没有见过她这种，专注而执着，眼里只有干干净净的林倦。

总让他有一种他是她的唯一的错觉。

十一月的夜风很凉，她的鼻头都冻得微红了，他走近了才发现，她眼里亮亮的一层是水光。

“……还不回家？”他站定在她面前，终于发出了声音。

“我……”林归袅张了张嘴，目光先是落在了他脸上，又落在了他手上。

他真的受伤了。甚至连伤口都没有处理。却还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我在等你……”林归袅的鼻子有点酸，眼角一下红了，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压制泪意和心里突然涌上的委屈。

那时候她看着他过马路，忽然想起某一个晚上，她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没忍住出来买吃的，正好碰见他走进这家商场，逛了一圈，最后两手空空地离开。

他脸伤着，手也伤着，药店就在旁边他也没有进去买东西处理伤口。当她鼓起勇气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她走进商场，店员看见地上的血滴忍不住骂骂咧咧，她却盯着愣了好久好久。

她不知道那一晚是不是就是这一晚，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贸然去找他，更不敢走，深怕再一次错过那个受伤的林倦。

“……等我？”林倦在她面前蹲下来。

“是啊。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来，也不知道你会从哪里出来，只能在这里等……”等到他的时候，她终于能鼓起勇气替那个曾经怯懦的自己问他，“林倦……你痛不痛？”

林倦注意到，她没有叫他“林倦同学”。

很奇怪的，见到她，那种窒息的、要被深渊吞噬的感觉，慢慢开始烟消云散，知觉似乎也恢复了。就像那天，她把他拉出男厕所一样。

他感觉到受伤的地方在刺痛，但是他说：“不痛。”

林归袅咬了咬唇，知道他没有说实话，拉开书包拉链，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止血贴、纱布、棉花、双氧水、碘酒，甚至还有云南白药和红花油。

她一言不发，先给他手上的伤口消毒，然后上药，就跟修瓷器一样，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呼……”她给林倦吹着伤口。

林倦即使蹲在她面前，也还是比她高一截。她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伤口应该很疼，但是林倦没有吭一声。

她不舍得给林倦涂碘酒，只涂了云南白药就把伤口包扎起来。除了手上的伤，林倦脸上和脖子上都被酒瓶碎片浅浅地划了一下，渗着血丝。

林归袅用棉花沾了双氧水，下意识一手搭在林倦的肩膀上，去给这两处伤口消毒。

她心无旁骛，等给两处伤口都贴上止血贴之后，才发现自己离林倦很近。眼前是他的喉结，目光往下就是他的锁骨，她还把手搭在林倦的肩膀上。

林归袅赶紧收回手，甚至不敢去看林倦。

应该要拒绝的，在林归袅给他上药的时候，林倦想着。但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甚至此刻，还想请她吃夜宵。

“吃烧烤？麻辣小龙虾？”林倦的口吻很轻松，甚至有一点逗她的意思。

“你在开玩笑吗？”她果真很激动，可惜发红的眼角看起来没有什么气势，“还吃烧烤，还麻辣小龙虾？你手不要啦？一碗皮蛋瘦肉粥就不错了。”

林倦忍住笑意，一脸正经，“去哪吃？”

“啊？”林归袅懵了一下，他真要去吃？

“去哪吃？”林倦又重复了一遍。

他真要去吃。

林归袅顿时很认真地想着，“唔……往前走五百米有一家我经常吃，味道还不错……”

“走吧。”林倦站起来。

林归袅也想轻松站起来，却只能一脸苦色，“等……等一下……腿……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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