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1/2)
我侧卧在梨木贵妃榻上。
屋里熏着冷冽的檀香,简单的陈设摆放得整齐,却画蛇添足地挂上水红纱幔。看屋里衣物,分明是男子房间,却在桌上摆放着胭脂水彩。
不伦不类,阴阳怪气。
就像居住它的人一样。
我懒洋洋地伏起身子,走向梳妆台。铜镜不甚光滑,暗黄的镜面反映出一张略带模糊的脸。脸庞稍显瘦削,五官柔和如玉。倾国倾城的美貌,在男子脸上略显阴柔,本是无伤大雅,脸上却戏剧地涂上些劣质脂粉。夜风从半掩的窗户吹入屋内,烛火摇曳,鲜红如血的胭脂在暗沉的色调中异常突兀。我将拢紧些身上坦露颇多的青绿单衣,看着“体面”了些,对着铜镜微微一笑,端着这般笑脸迈出房门。
一阵馥郁的脂粉香气随着燥热的风扑鼻而来。大厅的横梁上挂满粉红纱幔,晃晃悠悠的挂着十二盏绘着笔画轻浮的小倌姓名的灯笼。酒坛子打翻在地面,穿梭其中的是衣衫不整,故作女人媚态的小倌妓娼及酒气冲天,满脸痴向的嫖客。淫言浪语不绝于耳。
这里便是秦楼楚馆,烟花之地。妓娼小倌醉梦生死的高楼,达官贵人发泄欲望的暖房,平民百姓口中的“青楼”,“窑子”。
“笙哥哥,笙哥哥!你快看啊,上个月的花魁又是你呀!”一抹矮小的身影忽然扑在怀中,下颔略微尖的小脸望着我,淡琉璃色的杏眼透着掩不住的笑意。是暖香阁最年幼的小倌,秦梵。说是小倌,却因年纪太小,只做些杂务,在暖香阁时常被有地位些的小倌欺负使唤。
“笙哥哥好厉害啊!”秦梵尖尖的小脸依然笑嘻嘻的,一抹病态的血丝在雪白的双颊显得格外显眼。我低下身来,轻轻搂住他,顺势看向按名次排列的灯笼。高高悬挂在首位的葱绿灯笼上果然弯弯曲曲地写着“洛笙”二字。我摸了摸秦梵头顶,笑道:“好好好,小梵真乖。笙哥哥这会儿忙着接客呐,不能陪你啦,明儿请你吃点心哈。”
秦梵小脸上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乖巧地点点头,开口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哟,这不是我们这的大红牌嘛,秦梵你别再天天缠着人家了,他哪有时间管你这种闲人。”不必抬头,我便能确定声音的主人。花子慕,排名第二的小倌。
小倌,也就是男妓,属于人们所不齿的“下九流”。身为男子却靠卖身来维持生计,地位比妓娼还低贱,更叫人瞧不起。然而花子慕却对排名一事十分在意,常常一有时机便在客人前卖力地展示技艺。我早习惯他这般,不做理会。秦梵年纪小,不懂控制情绪,大声道:“不准你这样说笙哥哥,笙哥哥才不会这样!”花子慕听了气恼,扬起他一双指甲级长的手,就要打向秦梵。秦梵害怕地躲在我身后,拽紧我的衣衫下摆。我连忙伸出手使力握住花子慕手腕,道:“你若是敢打我,那便继续吧。”暖香阁有明文规定不许打脸,更不许地位低的小倌殴打地位较高的小倌。花子慕终归怕这些规矩,恹恹抽出手。
我俯下身,对秦梵道:“快回房干活吧,不然妈妈知道了要生气的,明日等我。”秦梵听话,乖乖点点头,便飞奔回房。
刚送走以为,又风风火火跑来一位。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厮慌慌张张跑来,对我道:“洛爷,总算找到您了,您快跟我走,蘅芷居来了位难缠的客人,赶走好几个小倌了,您快去救救场吧!”
他面色涨红,想来赶来时很急。我听了消息,不多过问,随他快步走向蘅芷居。花子慕也不请自来,昂起头大步走,鲜艳的红衣随着脚步在木板上开着妖冶的花。那小厮却为难了,唯唯诺诺,试探道:“哪个,花爷,王妈妈吩咐了,让您不要跟去……”话还未说完,便结结实实挨了花子慕一耳光,重重摔向地面。花子慕气得全身发颤,又不敢辱骂鸨母,指着小厮破口大骂:“狗奴才!”,悻悻退回。
我扶起还在瑟瑟发抖的小厮,快步走向蘅芷居。
蘅芷居是暖香阁最为华贵的厢房了。价格的高昂,使得极少有客人愿意包下。肯包下的客人往往都是连点好几个小倌醉生梦死,这里面的爷倒好,一脸赶走好几个小倌。鸨母打扮得花枝招展,紧皱着涂抹得过分的眉头立在珠帘旁等候,身后站着几个高大的龟公。我向她躬身行一礼,也站在一旁。
不多时,两位衣裳凌乱的少年便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出来,看神色似是被吓得不轻。一旁几个龟公早有准备,两人扶起一位,按规矩拖到后院春凳上打板子。一声声清脆的竹板生随着小倌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后院传来,直教人听得胆战心惊,我的心也不由沉下几分,面上却仍然端着弧度僵硬的微笑。鸨母倒是不急,把纱帘掀开一些,道:“爷,这是最好的了,您且将就用着。”屋里传来低沉的一声应允,鸨母笑笑,双眼旁的细纹挤在一起,拉着我嘱咐几句,将我推进蘅芷居。
我调整下气息确定笑容完美,哆嗦的手掀开珠帘纱帐,向里走去。刚踏入房门,身后变传来木门关闭锁上的声音。他们是算准了我会搞定里面得罪不起的客人么我无奈,继续往深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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