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回. 百虫制蛊万炼毒 惜字如金怪仙人(1/2)
莲瑞国舅爷惨遭毒杀,尸首僵直浑身铅灰色,四肢关节处皆是泛着红铜光泽并着青紫斑点,仵作取了尸体中的血液,竟然是青中带紫,粘稠无比恶臭难当,明显是中了不一般的毒物而死。
颜文卿看了那尸首一眼,便知道这听起来不过单纯的毒杀案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果然就这毒药的出处,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大夫药师就没人能说出个眉目。饶是统领府最见多识广的胡师爷也不曾见过中毒身亡之人这番惊悚模样。
颜文卿无奈只能求助旁力。
江湖之中,使用毒药的门派也不少,各自用毒方式和所用毒物皆自成一派,其中要数四川唐门和苗疆几家门派独树一帜无人出其右。南人多古怪,这唐门自古便是不与外人打交道,莫说朝廷人,江湖中人也没有几个能在唐门进出自如,鲜少有人与唐门之人结交。至于这苗疆,传闻人人皆懂制蛊炼毒之术,不过数十年前,朝廷因故惩戒过一次苗疆术人,到如今苗疆术人与朝廷人依然水火不容,其中三大门派五仙教,紫云圣坛,七星门更是首当其冲曾率众围剿滇南官府衙门,闹得可是沸沸扬扬。好在天下之大,除此两家,若是要说清道明这毒物的成分来历,还有一位,怕也只有这么一位高人,毒仙宫夙。
这江湖传闻中,有一对同门师兄弟,被人称为“药毒双仙”,这做师兄的唤作柏悦一心研究药理,师弟宫夙却热衷制蛊炼毒。两兄弟行走江湖多年闯下名号,却忽然分道扬镳。这兄弟阋墙之事常见,两位高人却是一朝同寝共食,隔夜就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非但各自退隐江湖,连同住处也变成了真个天南地北,一个住在漠北以北,另一个却久居滇南之南。
这滇南之南,本就是在深山野林的苗疆之中,这位毒仙三十年前一入苗疆便再也不曾出山,与那位隐居漠北的师兄可真谓是“生不拜年死不吊孝”。
连亦早年闯荡江湖之时,与这位毒仙有一面之缘,故而这次颜文卿也先请教了师傅,才带着随侍七八人,又着了七八脚夫背着陈年老酒出发寻人而去。
毒仙隐居之所,当地人唤作“红苗谷”,在高黎贡山的深山老林之中。
这几个脚夫皆是当地人,在山林夜路穿梭倒不见费力,苦了颜文卿和随侍几人。这里不同于其他的山林,满眼皆是密不透光瘴气蓬勃的野林,各种藤蔓毒草肆意蔓生,入夜了手掌大的毒虫蚊蝇就在脸上胡乱飞爬,走了两天颜文卿已经面色发青,浑身瘙痒难耐。
好在这宫夙的住所也就在眼前。
说是住所,其实不过是这野林之中的三间茅屋围了个小院。比起野林之中,这小院里倒是可见不少日光,可院中全是散发着浓烈气息的草木和各种随意堆砌的瓶瓶罐罐,梁上墙边挂着不知名的动物干尸,虽然猜着是入药炼毒所用却也叫颜文卿颇为不适。小院当中歪歪斜斜一张木桌,上面也没水没茶,摆了几个罐子,随侍上前看了看,里面却不知道装的什么草药一股腥臊味。
吩咐脚夫将酒坛放在院中——这隐居高人难免脾气古怪,颜文卿不敢自作主张,请教了师傅才敢从山下买了些可用作炼毒的陈年老酒作为酬谢——颜文卿整理了一番衣裳,才高声开口:
“宫夙前辈可在?晚辈六扇门颜文卿奉家师连亦之命前来求教!望前辈赐见!”
空旷野林中听得几声回响,那茅屋却没有半点回应,也不见什么下人出来接应,颜文卿也不敢多声张,只安静等着。好一会儿才听见有脚步声过来,那中间茅屋前头的麻布帘子揭开来,出来一位老者。
看来人年纪也不过半百,清瘦干枯半驮着背,嘴唇干裂青灰短须,许是成日侵染毒药,皮肤竟然蜡黄中微微泛青,双眼微凸眼白也发黄,左脸之上还有有几道早年的伤痕,来人出了帘子门一言不发,双眼瞪着颜文卿又看了看地上多出来的十余坛酒坛。
颜文卿之前听闻这毒仙是江南人,但看面前的人头戴藏青头帕,对襟短衣衣袖之上五彩丝线绣双牛牴角,虽然并未佩戴银饰,可这穿着打扮已然是个苗人,再看这人虽然穿着苗衣,却十分破旧,上面还有许多不知何物的污渍,这人可就是宫夙?或是伺候宫夙的老奴?加之来人一言不发,双目微微带怒气,倒是叫颜文卿一时还愣住了,忙拱手开口:
“颜文卿唐突,敢问阁下可是宫夙前辈?”
对面的人依然不言不语,倒是身后几个脚夫不知道用土话在嘀咕些什么。
颜文卿之前派来打点寻路的手下人过来低声道:“大人,这位应该就是宫夙老先生了,听闻老先生一直独居。”
颜文卿这才点了点头,见着对面不怒而威的模样也确实不像是什么老奴,赶忙起身先做了个大礼:“晚生失礼!晚生颜文卿拜见毒仙宫前辈!晚生深知宫前辈久居山林,可实在是有不情之请才不得已前来扰了宫前辈的清修!这些陈年老酒晚生斗胆奉与宫前辈炼毒之用还望前辈不弃!望宫前辈念在家师连亦与前辈的情谊,不吝赐教!晚生感激不尽!”
那宫夙听完颜文卿的话,眉不动眼不斜,也并不说半个字。
颜文卿来之前自然也料到这世外高人难免有些怪脾气,之前也向师傅请教过了,见着对方不言不语只是看着自己,他也没有再多说客套话,转头吩咐随侍取了两个白玉瓷瓶。
“晚生之前书信请教之事,正是这白玉瓷瓶之中的毒物,还请前辈不吝赐教解了晚生的疑惑!”颜文卿恭敬地双手奉过。
宫夙这才微微转眼,看着他手里的白瓷瓶,好一会儿才伸手过来取了一个在手里。
颜文卿这才瞧见,宫夙右手只有三个完好的手指,整个手也是青筋满布,肤色蜡黄泛青。
宫夙并不多言一字,揭了那白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往身边桌上一块白布上倒了些许。
那白瓷瓶中装的就是莲瑞国舅爷身上的毒血。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颜文卿不禁微微皱眉,却见着面前的宫夙那张一直没有半点表情的脸微微露了惊色,继而却是嘴角微微上扬。
不及颜文卿问半句,宫夙已经顾自过来两步,抓了他手上另外一个白瓷瓶,转身掀帘子走进了茅屋。
“宫前辈?”颜文卿跟了一步,却始终没敢追进那麻布帘子的后堂,有些惴惴不安地站在原位。
——之前听师傅连亦说了,这毒王宫夙脾气古怪不喜与人交往,唯独与毒物亲近,果然不假,方才与颜文卿半字没有,看到那毒血却反而情绪激动兴趣甚浓,果然是个怪人。
颜文卿正想着,那麻布帘子就又掀开来,宫夙看了他一眼,干裂的唇张了张:“明天再来。”那说话声音也是干涩难听,冷漠无情,说完后宫夙就进了后堂,再也不搭理人。
颜文卿愣了一愣,有些哭笑不得,这深山老林他们一行人披荆斩棘来一趟就花了三天,这还要折返回去再来一趟,可不是折腾人么。不过听这宫夙话里的意思明日便可得到结果,颜文卿也稍作安心,吩咐随从退出小院子,在这茅屋之外劈了一块空地就地野宿,想来这宫夙也不会出来赶人吧。
第二天。
颜文卿依旧睡不安稳,早早便醒来稍作收拾。推开院子柴门,就见着宫夙已经端坐在院中那张木桌边;木桌之上白绢里青黑一团,白绢边上放着原本的两个白瓷瓶。
看宫夙望向自己的眼神竟然有几分兴奋之色,颜文卿不禁心道:莫不是真的一夜功夫就已经知道了这毒药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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