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说了(1/2)
醉红楼的姑娘们,月柒应该不在这个范围之内吧。月柒是醉红楼的乐师,未经风尘,虽只有十二岁,却在月娘的教导下,深谙音律。
寻日里,月柒会给醉红楼的姑娘们谱谱曲,写写词啊什么的,也有一些收入。一待她曲成,便拉我一同去欣赏,我亦在她的熏陶下,略懂些音律。
我步随她进了屋,她们住的这间屋子挺大的,两边是内室,月娘一间,小柒一间。中间是堂屋,里面摆了一张软塌和一方檀木橱柜,柜上立着些许的瓷器,屋内壁上挂了些山水画,没有了寻常青楼闺阁的艳丽堂皇,却多了几分家的温馨。月柒在屋内熏了些安神助眠的香,味道淡淡的,莫名有些好闻。
只见月柒从书架上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的是那棵歪脖子树的叶子。
月柒说,别看那棵歪脖子树其貌不扬,但它的叶子造型各异,等风干以后一定很好看,于是几日前,我们便时常蹲在树下捡叶子,月柒将那些叶子仔细挑选了一番。到如今,已经留了满满一盒子了。
月柒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叶子从盒里倒出来,一一在桌上铺开。
“我娘说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月柒举起一片叶子,仔细端详着,似是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到。
大猪蹄子,这是什么鬼???!!!
“这是说,男人们,就像猪蹄一样,吉祥且实用吗?就像猪蹄,寓意金榜题名,可烤可炖可红烧,食之可以饱腹吗?”大猪蹄子为何物?我只能这般猜想。
“我娘说了,大猪蹄子的意思就是‘坏人’。”月柒白了我一眼,又将桌上的叶子一一捡回了小盒子里。
“哦?那你说说,你都遇见了哪些坏人……”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坏呀。
“我娘还说了,你们男人都是坏人。”月柒一把关上了她的小盒子,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
“你能不能一口一个‘我娘说我娘说’的……”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试图扭转话题。
“我爹说。我也想有个爹啊,哪怕只是跟他说说话,我觉得就很好。从小就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有娘有爹,只有我没有爹。我爹什么时候能说什么呀?自我出生起,我就没有见过他。我娘对他是闭口不提,还告诉我就当是他已经死了。可我知道,我娘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一定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但他早就抛弃了我娘。”泪水在她的眼睛里打着转转,却因为倔强迟迟不肯落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有些心虚,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的委屈,我是明白的。因为自打我踏进醉红楼以后,我从来没有见过月柒的爹,月娘的丈夫。我总觉得,这大概对于她们来说是一种伤痛,所以也总是刻意回避着这个问题。可是今天,却在不小心间被提及。
很久之前,月柒也曾问过我:“怎么老听你提起你爹呀,你娘呢?”
“我没有见过我的娘。”我说的是实话,语气却也平淡,一个打小就没见过父母的孩子,能有多少对他们的留念。
我们两个人一言不发地望着彼此看了很久,那以后,我们都很有默契地避开“爹娘”这个话题。
小柒她哭得难过,我也难受,毕竟我是从小就没了爹娘,在大家的拉扯下长大,虽不及绕膝他们身前,一路上却也是无忧无虑。
而小柒,至始至终,都只有月娘,都在这表面看起来繁华热闹实际却冷冰冰的醉红楼。
“大概是你爹有什么苦衷?”没有哪个爹会舍得抛弃自己的孩子的吧。更何况在我看来,月娘也是相当的睿智,她总不会把自己的感情交给一个轻薄始乱弃终之徒吧。
“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他能有我娘苦吗?十多年过去了,我娘一直在醉红楼,她受的苦还少吗?我娘病了,他问过一句吗?”月柒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惊扰到了在隔壁的月娘。
“小柒,你们在说什么?”月娘向我们这边款款的挪着步子。
她本来就病了,脸上毫无血色,今天还穿了一件朱色的袍子,映得她的脸色愈加惨白,让我不禁想到了戏楼里那些涂脂抹粉的伶人们。
“娘,没什么,阿执哥哥在跟我讨论我新谱的曲子呢。”
曲子她个大头鬼哦,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习惯了对我们至亲至爱的人撒谎,大概只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忧?
“阿执,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月娘并没有继续往前走了,而是立在了一道屏风旁,单薄得像刚从屏风上的画里纸片人一般。她朝我招招手,那样子摇摇欲坠,有一瞬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要被风吹走了。
“好的,月夫人。”我一把走过去,把她扶进了卧室。
“月夫人你,今天的这身衣裳……”月娘一贯喜欢素净的东西,今日如此这般艳丽招摇,让我有些捉摸不透。
“不称对不对?可我也是没办法啊,我这病,怕是时日无多了……”她朝我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整张脸像是一朵在风雨里历经摧残的花。
“今天就想跟你说说,要是哪天我走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好柒儿,她还小,别让她在外面闯出什么乱子……”月娘的声音也很虚弱,仿佛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一般,我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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