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鹿为马(1/2)
伴着明珠出海滑出鞘外时, 金属摩擦碰撞发出的尖锐之声,引长烟的心一点点提了起来。
他心知这一次遇上魔道七杀使,多半是无路可逃。
但总要先出了剑,再去想死的事情。
拔剑归拔剑,引长烟忍不住在心里悲愤骂了一句垃圾秘境。
让他撞上大乘的青鸾, 他也就忍了。
大乘巅峰的七杀使是怎么回事???
紫薇秘境和他天然有仇, 非要不死不休吗?
万川和同样一脸警惕。
他正欲动手拔刀, 浑身上下鼓动魔息欲破体而出时,舒遥恰到好处在他肩膀上按了一只手。
把他的魔息全镇压了下去。
万川和:“???”
他开始怀疑起舒遥的立场。
舒遥小声呵斥他, “不要命了吗?连魔道的七杀使也敢动手, 你是嫌自己活得不够长?”
一时间,全场皆默。
除了不明所以的引长烟外,其余三个人很想提溜着舒遥领子问一问, 他是哪里来的脸说别人?
令人惊奇。
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
估计引长烟都要开始怀疑为何七杀迟迟不动手了。
破军以余光瞥了四周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定在青鸾身上。
青鸾害怕得抖了抖自己羽毛, 连眼泪也凝滞在眼眶里一瞬。
下一刻, 引长烟视野极速变幻,耳边擦过逆风的激荡风声呼呼, 整个人腾空而起,一个愣神的功夫已然至云上。
“诶?七杀使不追来吗?”
被他惦记着的七杀放下七杀朝斗,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就这样吧。
谁去追谁是蠢货。
当他很想一个人面对贪狼破军的混合双打吗???
说不定还要防着万川和浑水摸鱼, 暗中来两记毒手。
呵。
沉浸在死里逃生的美妙滋味中的引长烟很快忘记这点疑惑, 转而道:“方才这头青鸾追我们得可欢, 此时怎会愿意带我们摆脱七杀使?”
一头普通青鸾, 难道让它做坐骑很委屈吗?
万川和心中满是不屑,正欲开口之际,忽然发觉自己又只能发出呜呜的不明声音,淹没在风声里无人察觉。
舒遥在掩他魔息的同时,怀着有备无患的心理,顺手把他的声音一起封了。
万川和想要仰天长啸。
可他不能。
他只能眼眶刺疼,鼻尖酸楚。
为什么要让他在紫薇秘境里遇到舒遥?
他情愿一个人在秘境里再啃三个月的树皮。
舒遥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深深看了一眼青鸾本该呈扇形铺开,流光溢彩,耀目非凡,现在却秃了几根的尾羽。
青鸾被他看得屁股一凉。
舒遥随口胡编:“可能是在我们路过之前,青鸾就与七杀使交手过一次,因此秃了尾巴。所以旧恨之下,愿意救我们吧。”
“青鸾的尾羽啊。”
引长烟手腕翻转,几根长长尾羽出现在他手掌间,“这是我和它交手时候被我剑气削下来的。”
他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我出了全力,却只能削下它几根羽毛,其余地方一概毫发无损。”
说罢引长烟愧疚拍了拍青鸾脖子,“好兄弟,我误会你了,不知道这几根尾羽还能给你接上去不?”
毕竟青鸾现在这个尾巴漏风的模样,实在有碍观瞻。
青鸾一听他声音,就想起拔毛之恨,浑身细小的绒毛炸起一圈,转头想要口吐妖息,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看的时候——
有另外一只手按住了它的脖子。
真是十指纤纤,指如青葱的一只手。
青鸾却感觉到,只要手的主人愿意,随时可轻描淡写无视自己一身如铜墙铁壁般的筋骨皮肤,掐断它脖子中最致命要紧的一条血脉。
它张开的巨大鸟喙顿住。
在引长烟此刻看来,颇有点傻气的可爱。
青鸾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活脱脱似个被强抢的良家民女,一番挣扎后低头任摸。
“还是挺好看的。”引长烟不知这些暗潮汹涌,只是一边撸鸟,一边举着尾羽对光看了看。
他把这把尾羽递给破军道:“我一个剑修留着也是无用,不如镜月师妹拿去,看看能不能做把羽毛扇一类。”
破军欣然接过。
青鸾的鸣声哽咽到破音。
好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
“云鹤?”玄和峰主讶然。
她顾不得问更多的,一剑挑飞在临云鹤身后紧追不舍的元婴妖兽,将他护在身后。
被元婴妖兽咬在身后追了许多的临云鹤几乎要喜极而泣,连说话也磕磕巴巴的:“师…师父!您怎会也在此处?”
“巧了。”玄和峰主一挑眉,“我正好想问你,你一个金丹,是如何来得大乘秘境。”
“等等…追杀你的妖兽在元婴巅峰…”
众所周知,紫薇秘境从不会出现高出修行者一整个大境界的妖兽,最多也就是同境界巅峰的妖兽打底。
否则叫什么紫薇秘境?
不如叫送命秘境算了。
金丹、元婴、大乘…这三个境界竟会在紫薇秘境之中集齐。
玄和峰主呼吸一顿,不由慌乱起来:“师兄,倘若云鹤不是一个个例,原本该大乘所在的秘境之中,有其余境界的晚辈,该如何是好?”
秘境妖兽遍布,临云鹤运气好,能遇见自己的师门长辈。
倘若其余的仙门后辈没他这般的好运气,岂不是坐着等死?
后果如何,玄和峰主轻易不敢去想象。
自临云鹤出现的那一刻,卫珩就闭目推算起天机。
衍算之术,仙道中首推江云崖,他名声最盛。
然而大部分有点阅历的皆心知肚明,道尊修习天道,日月如太极交朴,假若真心想要推算一二,只怕不不会比江云崖差。
卫珩睁眼
他说话间一字字自带天上行云,地下流水般的韵律,风雨不移,自然而然让人卸下担忧,转为心安:“紫薇秘境确有差错,将所有金丹以上的修者,尽数放于一堂。”
玄和峰主脸色霎白。
她一人能侥幸护住一个临云鹤,却拿紫薇秘境中其余的修行者无法。
甚至卫珩也是如此。
这根本不是一人一剑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但偏偏入紫薇秘境的,全是仙门当中最优秀拔尖的那批后辈。
假以时日,他们必将成为支撑起仙道的脊梁骨。
说是灭门之灾,也分毫不为过。
“好在差错不至于如此离谱。”卫珩看出她所虑,出言宽慰道,“如你就近即能看到云鹤,不足大乘的,方圆数里之内均能寻到大乘。倘若遇险求救,想来大乘能看出端倪,施以援手。”
玄和峰主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
说真的,这一场秘境试炼若真是害得仙门晚辈元气大伤,依她看来,便是拔剑砍掉这颗紫薇秘境,也一样是于事无补,不顶用。
卫珩宽袖间飞出一道流光,快过飞鸟,急急划破碧空白云,越过几千几万里,停至一处巍然昂立,颇有吞海并江之象的山脉上。
流光化为太极高悬。
那颗太极极为硕大,中心一轮朗日并着一弯明月一同普照,一半艳阳一半清辉,瞩目之极。
日月并明,是道尊独有的徽识。
无论身处何方,修行者绝不会错过这一轮日月太极。
秘境各个角落升起许多不同的窃窃私语:
“是道尊的日月太极?”
“我怎会与道尊在同一个秘境?紫薇秘境当真无碍?”
“道尊这是示意我们,前去日月太极所悬之处汇合?”
最后化成一道相同言语,如径流江水,遍彻整座秘境:
“不管了,反正是道尊的日月太极,去看看罢。”
玄和峰主明白卫珩先合至一处,再去往秘境中心十二阵的意思。
她最担忧的问题被搁置一边,有空关心起旁的。
譬如说:“师兄,我乘你动作之时,也略为推算一二。秘境中应是将与你关系密切的晚辈,安置在你左近,比如我与云鹤。”
她眼神不明,话中意味也很复杂:“所以说,与师兄你与舒遥的关系,怎会在附近寻不着他?”
“莫非是,师兄不将他视作真心亲近重要之人看待?”
“……”
因为舒遥修为已至大乘巅峰,与玄和峰主心目中柔弱医修的形象大相径庭。
卫珩不可能说出真相。
他只得默然无声接受了玄和峰主不必明说,却昭示无疑的“真渣”谴责。
******
四人在青鸾背上飞了好一会儿。
直到引长烟确定七杀追不上来,准备寻个地方跳下去时,舒遥忽唔了一声道:“地上有道气息,像是顾师姐的,应该是遇到麻烦了。”
引长烟未曾多想,他现在腰间有明珠出海,手底下有大乘青鸾,底气很足:“顾师姐她有事,我一定要下去看看的,舒师弟与镜月师妹师妹呢?”
“一起。”
舒遥随口应了一声,同时与破军交换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
只是引长烟一个化神误入大乘的秘境,还可以说他是得天独厚,或者说他是倒霉透顶。
但现在有了第二个顾迟笔。
所以紫薇秘境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至于万川和——
他想摇着舒遥肩膀,大声质问。
问他们口中的“顾师姐”是谁。
问舒遥怎么会莫名其妙多一个青梅竹马。
问舒遥他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贪狼,是不是有个同名同姓一模一样的孪生弟弟。
但他不能开口。
顾迟笔对上的妖兽比青鸾略逊一筹,仅仅是半步大乘的修为。
它先见大乘青鸾,暗道一句不好。
随后见青鸾背上三个大乘——
那还等什么???
跑啊!!!
等着和青鸾一样秃溜尾巴漏风还惨兮兮做人坐骑吗???
顾迟笔望着与她殊死搏斗间,占得完全上风的妖兽跑得没影,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叫她更摸不着头脑的是,一阵尘土飞扬,硕大的妖禽从天而降。
那只妖禽显然有极高贵的血统,和极厉害的修为,羽翼铺张,身型庞大,非但不见半点沉重臃肿,反而姿态轻盈,漂亮至极。
单一的青色也在它身上婉转活了过来,映着日头栩栩生光,灿烂辉煌。
顾迟笔面对这样一头可怕的妖禽,倒是放松了下来。
她看见青鸾背上走下三个自己熟识的人。
“你是说你与青鸾打了一架,拔了它尾羽发现自己力有不逮溜了,青鸾追你一路,你们遇见七杀使,然后刚刚恨不得取你性命给尾羽偿命的青鸾,转眼载了你们跑了?”
顾迟笔不可思议。
纵使她袖角破碎,衣摆散乱,抹了一把鬓发之后仍不忘对引长烟开嘲讽:“我们相交百年,我怎么没发现你的脸那么大呢?”
“按你的说法,青鸾愿意不计前嫌救你,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吗?”
青鸾适时地不平鸣了一声。
它并不是一只见色眼开的青鸾。
尤其是它觉得那个拔毛的人类,还没有自己被拔下来的羽毛好看的时候。
顾迟笔道:“你说青鸾看上舒师弟和镜月师妹,也比看上你可信啊。”
引长烟:“……”
他同样深深疑惑,无话可说。
于是他转了话题,对着顾迟笔身边的男子道:“江师兄,我是倒悬剑山的引长烟,不想能在此处相遇。”
被他喊住的男子形容生得很俊雅。
比他俊雅眉目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眉间紧紧抿着的冰冷疏离,仿佛随时随地预备着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种孤僻料峭让人心生退意,不敢接近,几乎要疑心他是精工细做出来的雕塑,好看归好看,触手则冷冰冰一片。
男子便点头道:“原来是倒悬剑山的引师弟。”
他没头没尾接了这一句,既没应有的寒暄客套,看起来也不像是打算说下去的样子。
从引长烟的口风,和男子化神期的医修修为之间,舒遥认出他的身份。
便是坠青天的首席,江云崖的亲传弟子江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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