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妞妞（2/2）

“方励？……方励是谁呀？”女人沉思了下，转脸疑惑地看着她男人。

“我不认识。”男人的回答倒很平静。

“方励是姜衍姬的外孙、姜勋瑞的表兄。”柳依道出了方励外婆和表弟的名字，后又加了一句，“我想这些人您应该认识的！”

听得这些名字，姜勋烈一下子着慌了，竟直愣愣地冲口而出，“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可我想知道，您是不是知道一个小姑娘……”柳依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姜勋烈的脸色，缓缓地说道：“她是在宁波西街孤儿院长大的！”

“哎呦，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呀！”坐在一边目睹着整个过程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了，焦虑与尴尬明显摆在脸上。

“我只是想弄清楚我到底是谁！”柳依抬起眼正视着姜勋烈。

“妞妞，你到底还是来了！”姜勋烈坐在柳依旁边的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似将几十年来背负在肩上的重担卸了下来。

尽管屋外秋蝉还在聒噪，但是屋子里却安静至极，善于应酬的女人已经被打发出去，而坐着的两人却各自梳理着不安的心绪，欲语还休。

“你叫我妞妞，你确定我就是你口中的妞妞？”柳依貌似平静的问道。

“如果你是妞妞，你的左前臂上一定会有一道伤疤！”

柳依惊讶之余，默默解开左臂衬衫的袖扣，撸起袖管，将自己那条丑陋的伤疤呈现了出来。

“那就不会错了。”男人仔细端详了下伤疤，陷入了沉思。

“勋瑞他跟曾跟我说起过有人在找我，可是当时我却没在意，我压根就没想到会是你，毕竟你已经近二十多年没消息了。”男人复又开口，苍老的脸上竟泛起了红光，他用微微颤抖的双手从工作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红中华”，点燃了其中一支，“但是刚才一进门，我就认出了你，你就是当年的妞妞……你跟你妈妈长得太像了，勋奇！”

“勋奇！？”柳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连正在扣袖扣的手也停了下来。

“对，你的本名叫姜勋奇，是我们‘勋’字辈的孩子。”说着男人眼里泛上了一层浅雾，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他把香烟送到自己的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

沉默的背后潜藏着激动的心绪，柳依不知道如何说起，静静地等待着对方。

袅袅的余烟将两人隔成两个世界，一个急于知道真相，一个却在极力回避真相。柳依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直觉告诉她，对面的男人无颜面对她。

“那……我……妈妈她叫什么？她还在世吗？”柳依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人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柳依，回忆般地低语，“她叫姜庆毓，是我们姜家‘庆’字辈的长辈，‘毓’是钟灵毓秀的毓……她已经死了……”

“死了？”柳依的感情似乎还没有做出应急反应，“……那我爸爸呢！？”

“我不知道，他根本不存在！”男人抬眼看着柳依。

“什么是根本不存在？！不存在……那我是从哪里来的？”柳依糊涂了，刚刚舒展的眉头一下子又聚拢了起来。

“族里的长辈至始至终都没有告诉我你的父亲是谁，所以在我心里他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柳依似乎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黯然地点了点头，轻声说：“也就是说，我无父无母，所以进了孤儿院。”

“不是这样的！”姜勋烈不知怎的，提高了音量。

柳依惊讶地望向如泥塑木雕一般的姜勋烈。

姜勋烈狠狠地抽了两口烟，鼓足了勇气直视着柳依，“是我老婆……不对，应该是我，将你遗弃在了孤儿院！”

“轰……”柳依的脑袋又“炸”了，她不安地追问：“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很简单，族里将你交到了我手里，因为我是姜家‘勋’字辈的老大、族长兄，我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好家族里‘勋’字辈的兄弟姐妹及下一代‘烈’字辈的孩子，可是那个时候我自己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八十年代那几十块钱的机械厂工资，我根本养活不了一家子，于是，我老婆……不，是我，把你带到了谁也不认识你的宁波，并把你遗弃在了那里的孤儿院！”

柳依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位年过花甲的同族兄长，下意识地将手指按在了由于惊讶而微启的嘴唇上，心头掠过一丝凄凉，用微弱的气息问道：“那时我几岁？”

“应该是四岁。”姜勋烈又猛吸了两口烟。

“怪不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柳依轻轻地叹了口气，沉默良久，继续问道：“您知道我这伤疤是怎么回事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住在慈溪，是族长把我叫回去时才见到你的。”

沉默弥漫在尴尬中，两人各怀着心事。

“勋奇，我辜负了老族长的重托，我有罪，我……对不起你啊！”姜勋烈终于悲戚地开口，并忏悔似地将头撞着双膝。

虽然心中有着强烈的怨气，但是看着族长兄暮年忏悔的样子，柳依到底还是于心不忍的，她连忙起身，阻止了老兄长，“不要这样，我懂的，这次过来我就想弄清我的身世，我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暮色已经荡出夜的气质，柳依安静地听完姜勋烈当年被托孤的过程，终于明白自己是浙江淳安姜氏大族的成员之一，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被族长托付必须走出淳安，族长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辞别之际，姜勋烈怀揣着歉意，询问了柳依一句：“勋奇，你要不要回淳安老家看看，族长知道你生活得那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