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归期未有期（二）（2/2）

穿越重重叠嶂，他走到一座皴黑的小石屋前。

他知道，现在，只要他推开那道石门，就可以看见晚照那张总会漫不经心地笑着，笑容甜美如幼童的脸了。

当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晚照会不会还像往常那样，迎上来，手中提着便鞋，接下他手中的东西，然后，靠过来，俯身，亲吻他的眉毛，说：“啊，小中你来了，小中累了，让小照给你捏捏肩膀吧。”

他的心里忐忑不安。

他害怕，比他做杀手的时候去狙杀一个极端厉害的海族高手还要害怕。

门，终于还是被推开了，吱……呀……发出连绵悠长的回声。

但晚照并不在屋里。

他们曾经的爱巢，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人住了，石桌石椅上积着厚厚的一层海盐。那是海风透过破落的窗棂扬进来的神水宫的沙尘。海盐是红的，红如二十年前海森林的那些成熟璀璨的珊瑚颗粒。

那个时候，沾染在年少的晚照胸口上的血，也是海盐红的。年幼的晚照奔跑在林间灌木丛中，被一只看守着海森林的黑铁鲛追着撕咬。满地都是红的，也不知道是珊瑚的落叶、蓄积的海盐，还是晚照的血。

海森林是皇家园林，一向禁止外人入内，特别是他们这些陆族后裔。年幼的晚照已经饿了两天，在她的忍耐力几近崩溃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去海森林偷一些熟透的果子充饥。但她刚踏进海森林的边缘，就从里面挑出一只张牙舞爪的黑铁鲛，要择她而食。

晚照的身体已经达到极限，甚至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只有伏在地上，等着被它吞进肚子里，正在这个时候，潜伏在一棵海葵巨大的叶子下偷猎胶飞鱼的管中流见势不妙，随手抛出手中的钢叉。

双刃叉穿过黑铁鲛的尾鳍，钉在粗壮的芭叶木上，嗡嗡嗡，尾杆颤个不停，扑打着巨大的芭叶扑簌簌乱落，扰得那胶飞鱼心烦意乱，舞动尾鳍，带起一阵阵阴腥的风，吐出一串串幽兰色的气泡。

管中流一个迎空穿梭，扑上去，将倒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晚照一把拉起来，避开听到声响涌来的守卫，飞快地逃出了海森林。

晚照就这样来到了炼石崖，在管中流的石屋里住了下来，开始了转折她一生的日子，他们同甘苦共命运，就在她彻底爱上她的时候，他却离开了炼石崖，去神水宫寻找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在最初的日子，他有时候三天五天回来一次，给晚照送来食物，有时候一个月两个月回来一次，给晚照送来衣物——那是他靠自己的力气赚来的钱买的，在他看来那是干净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