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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镜里花难折 (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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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朔孤身离开时,从一间没有上锁的地牢中悄然闪出的一袭红裙,缓步跟住了他,跟着他走过长道,踏上石阶,回到了后庭之中。

她手上没有提灯,为了掩人耳目,她甚至早将一双金边绣鞋扔在了后庭里,白色的足袋踩过阴湿的地牢,上面早已站满了淤泥,潮湿而冰冷。但她浑然不觉,步履稳健,悄然行于欧阳朔之后。

今夜无月,吕月的身影始终隐藏在欧阳朔身后,看不见的黑暗之中,她原本清丽的妆容,不知何时已被泪痕毁得一塌糊涂。妃色的胭脂混着泪水,粘稠地下滑,又被风吹干,终是如一条条血丝般挂在了她的唇角颊边,唯有那双湿润的眼眸却越发透亮明晰。现下,她的眼中便只得那欧阳朔的身影,她在黑暗中如野猫一般,将瞳孔照亮,她看得如此真切,如此坚定,唯恐一个不留神就跟丢了,更唯恐她不能亲眼所见他死前的狰狞…

暗处的她,一袭红裙,脚踩足袋,妆容残败,唯目光夺魄。今夜的她,早已化身为一只索命的厉鬼,就要在这无人的庭院之中,要对方血债血偿!

她没有背带弓箭,因为这一切并非她有意尾随,昨夜欧阳朔回府后,吕月便一直寝食难安,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翻案的最后希望。她在见他第一眼时,便恨不得立马将所有道出,但她深知自己不能,她依旧伪装,依旧如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一般,浅笑低眉。昨日欧阳容苛亦并未有丝毫要提及之意,吕月虽是心急,但仍理解他意,她没有催促他,但她依旧辗转反侧了一整夜。今夜,她知道自己又恐会是一夜不成眠,于是便兀自在这后庭闲坐,哪知刚巧撞见了这一切,撞见了她一直拼命追寻又不忍直视的真相…

宽松的琵琶袖中,一把精铁所制的梅花匕,刚好滑到了吕月手中,她死死地握住了护手刃,刀匕冰冷触感,却点燃了她内心熊熊燃烧的仇恨。唯有她自己才明白这愤怒的火焰,是冰冷的,冰冷得没有丝毫的温度,如这匕首一样,如那地牢一般…

那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地方,既使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看清楚过这座地牢,但她却在迈出踏入地下的第一步时,便认出了这里。所有有关绝望与疼痛的记忆,都被尽数唤醒,这些黑色的记忆,始终与这里藕断丝连,只要一触碰,便会清楚地提醒吕月,它们来源于这里,归属于这里。

因为这里与那些黑色的记忆一样,阴冷、潮湿、不见天日…

地牢那头不断传来吕华痛苦的呻吟声,混杂在皮鞭腾空抽下的凌厉声,与烧得猩红的煤炭不断崩裂的爆破声之中。吕月蜷缩在地牢阴冷的泥地上,那残破的草席就在她前方,她却已然挪不动分毫。比起翻身滚上草席,此刻的她,更想呼喊,让这帮禽兽放开她大哥。但是她做不到,她仅剩的气力,用来呼吸都显得十分吃力。

她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还在淌血,那些火辣辣的伤口,在肮脏的地面上被拉扯得更加皮开肉绽,血液裹着泥水侵染着每一处伤口,她知道它们很快便会化脓感染,而她说不定很快便会死去。

在想到死的那一刻,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这副原本她认为不可能再动弹分毫,很快便要支离破碎的身体,竟然再一次的动了一下,在即将来临的死亡面前,在还未得报的大仇面前,它还在硬撑,它还可以动弹!

“哥…”

这声轻唤,从吕月干渴的嗓子中艰难的蹦了出来,但可惜声音细若游丝,除了吕月自己,无人能够听见。而她却也无力再唤一声,嗓子极度地干涸,任何的发音都会让声带如刀割般的相互摩擦掠过,疼痛异常。

地牢尽头只传来了吕华一个人痛苦的声音,而那些严刑拷打的黑衣人,却从来不曾开口过。从兄妹二人被关押进来的那天起,只字未言。任凭吕月如何激怒他们,辱骂他们,都从未听过任何一人的声音,而这些黑衣人之间的交流也用一种旁人看不懂的极简手势所取代。他们不像是要问话,亦不像是要他兄妹性命,这惨绝人寰的酷刑,更像是一种警告。

而自从进来以后,她便无法与兄长交谈,纵使这些天来,她隐约觉得这牢内应只关押了他兄妹二人,但她亦不知道他被关在了哪一间。起初,他们试过呼喊彼此,确实能听见,但后果却是被呼喊的人,会遭致一顿毒打。这些黑衣人手段是毒辣的,他们知道惩罚出声的那个人没有用,而唯有利用其间的骨肉亲情,才会让双方都住嘴。所以对吕月而言,如果她因为任何理由熬不下去了,想要与兄长相谈,得到的结果却是会使他再受尽皮肉之苦。

地牢暗无天日,不分白天黑夜,被抓进来之后,她很快便失去了时间感,大部分时间她都处于一种迷蒙的状态。唯有麻痹与昏睡,才足以让她捱过内心的煎熬。迷离时,她不思不想,仅让思绪随意流淌而过,她不去捕捉,亦不去创造,她像是隔岸观火的过客,站得远远的。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已在这里度过了好些年,自己已逐渐地苍老。这里没有镜子,但她总觉得镜中的自己,已是白发苍苍,身形佝偻。有时候,她会觉得这副遍体鳞伤的身体已不再是自己的了,否则为什么如此的伤痕累累,她也不觉疼痛。她的思绪漂浮在地牢上方,没有沾染潮湿的地气,轻飘飘地,比雪花更为零散。

但每一次,这条流动的思绪之溪,总是终结在同一个地方。她惊醒,惊醒于一场滂沱的大雨中。而那张状纸,被细碎成丝,从天下纷扬而下,雨水冲刷着纸张,染污墨迹,汇成黑色的水流,最终溶于黑色的大地之中。她在雨中发狂,她试图收捡起每一条碎纸,她奔跑,她摔倒,她跌跪…那些碎纸却像血一样粘稠,就这样瘫软,甚至溶化…那是她再也触不到的命运。

醒来后,她的手都深深地陷在了污泞的泥地里,她紧紧地握着掌心中的一团污泥,寒冷异常。指甲深陷其中,有时甚至会直接折断其中,连皮带肉。但她早已不觉疼痛,她只觉得寒冷,这地牢连同与之有关的所有记忆,都冷得要命,冷得如同此时此刻她手中的这柄梅花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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