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已是千年踪迹千年心 （5）（1/2）

慕容珮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和衣睡在卧房的床榻之上。天色已近拂晓，空气中弥散着黎明前的凉意。房内并未掌灯，似乎也只有他孤身一人。

“薛兄…？”

慕容珮坐了起来，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却未得回应，看来房内果真只有他。

慕容珮四下张望了两眼，未发觉有任何异常，而他昏迷前被薛寒点中的穴位也已没了胀痛之感。浑身上下，硬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也只能是觉得胸口略微有些燥热。

那不是来自胸腔的温度，而是皮肤轻微的灼热与刺痛。

慕容珮下意识的单手撩开自己领口的衣襟，只见自己的左胸上赫然多了一个的万字印！

那万字印的字痕像是被火灼烧后留下的，泛着皮肉烧焦后的黑红色。这万字印印记细长，伤口窄小，慕容珮的身体倒是并无大碍。但这向左逆旋的印记，以及端端正正落于左胸的这个位置，都让慕容珮清清楚楚、彻彻底底的忆起了自己方才昏迷时，所梦到的一切…

那是一座慕容珮从未见过的嶙峋怪山，整座山上寸草不生，山体黢黑，黑得像是曾被大火焚烧过的焦炭一般。这山像是死了一般，让人生寒，唯有像是从地底长出来的颗颗红石，形态不一，大小各异，却都散着相同的猩红之色。

然而，无论周遭景致如何离奇，此时的慕容珮却都无暇顾及。他在不停地奔逃，如受惊地麋鹿一般，右手紧握着一把匕首，仓皇乱窜。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逃，也不知道自己要逃去哪里，只知道，不能停下，一刻也不能停下，一味地逃窜。慕容珮在哭，眼泪一遍又一遍地模糊着双眼，但他又一遍一遍地狠狠用手背擦去，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泪如雨下，但心中的悲伤却有着排山倒海之势，让人窒息。而那双脚像早已不是自己的了，明明赤着脚，脚上被划破的伤口比比皆是，但他却像是不知疼痛一般，只一味地四下逃窜。他躲过头顶胡乱呼啸而过的蓝色幽火，跳过山体坎坷不平的凹陷间隙，跨过遍地被烧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心中的恐惧，远胜过一切。

只有活下去，活下去…这三字在他的心中，烽火燎原…

当慕容珮近乎精疲力竭之时，他似乎也终于逃离了主战场。前方一间已被烧得只剩断壁的房子，散发出股股焦臭味，但此时的慕容珮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用尽最后几丝气力，冲到了那面断壁之后，蹲在身来，暂作躲藏。明明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仍旧不敢随意地大口喘气。他蹲着身，倚靠着黢黑的墙面，两手紧紧地将匕首握于胸前，时时警惕地四下张望。

这时，慕容珮才注意到，这握着匕首的双手上已有多处擦破了皮，缕缕血丝混着黑色的尘土，肮脏而血腥。更让他惊讶的是，这双手如此瘦小，分明是个孩子！

这种感觉对慕容珮而言，似曾相识…和他在寿张县竹林中梦到的一切，有几分相似之感。均是身处陌生的环境，经历着莫名其妙的事情，但要说是幻象说是梦，这一切未免又太过真实了。这片杀戮的战场，这份恐惧的感觉，这颗伤绝的心…都和那日在竹林所感受的愤怒、狂妄一样，一样的真实，真实到让慕容珮有种预感，他所见到的一切，似乎是真的发生过。而他此时此刻，只是借由这幅身躯，在重温别人的记忆。

没错，这不像梦，不像幻想，而像是记忆，有血有肉，被烙印上了深深情感的记忆。

就在慕容珮走神的这段时间里，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握着匕首的双手，颤抖得越发厉害，不，不仅仅是手，而是整个幼小的身躯都因恐惧而瑟瑟发抖。他正抬着头，看着断壁上方，一只身着步人甲的鬼魅飞过。他脚不沾地，身影隐隐有些透明，背对着慕容珮，从他头顶飞过，似是没有发现他一般。眼看那只鬼魅逐渐飞远，慕容珮一边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一边缓缓地埋下了方才那几乎紧张到僵硬的脖颈。

“小心——！”

突然传来的一声疾呼，竟在瞬间调动了慕容珮全身的戒备之力。他没有去确认声音的来源，没有去确认危险的来源，而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只猛地一个翻身，身体迅速往右滚了几下，迅速逃离了原地。他的腿因为蹲着而有些麻痹，只能在身形稳住后，暂时卧倒在地。他站不起来，回首方才那片断壁，已溶在一片蓝色的鬼火之中…

刚才那只鬼魅终究还是发现了他，或者说早就发现了他，只是对如蝼蚁般的他，起了戏谑之心。

眼见慕容珮躲过了刚才那枚鬼火，那鬼魅右臂一抬，又一枚蓝色的幽火陡然冲着慕容珮急速飞来。他顾不上双腿因麻痹而产生的刺痛，使劲挣扎而起，但…一切似乎都要来不及了…一团鬼火已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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