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襟上泪痕犹隐见 (3)(1/2)
“家父吕崇,本是上一任清淮城知府。家父素来为人和善,性情温良,对我们兄妹二人的教诲,虽是严厉,但谆谆善诱,从未曾动粗。为官一任之后,他更是爱民如子,心系百姓,他公事繁忙,时常连家里也顾不上,家母早逝,家中大小事均是哥哥一力承担…”
吕月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便开始了幽幽地诉说,欧阳容苛与她隔桌而坐,只静静聆听,并未插话,他始终看着眼神有些涣散的吕月,微微蹙眉,总觉得眼前的女子虽是坐在这里,但一念心神却似乎全都回溯到了她口中的那段时光……
“那一年,长江下游一条支流,因暴雨连连,河道狭窄而蜿蜒,水位上升迅猛,为防洪水泛滥,必须要立即抢筑新堤。此次天灾总共牵连了三个城,而清淮城就是其中之一,情况不容乐观。家父与其他两位知府一起联名上折,恳请皇上拨款赈灾。而后皇上拨款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三城平分,用以筑坝。但左等右等,真正运到家父手中的却只有区区十万两。”
“情况紧急,家父立刻先用这笔赈灾款开始筑堤,另外亦发出书信询问其余两城赈灾款的发放情况,得到的回复却都是五十万两均已全数收到。家父疑惑,便亲自赶赴阳州,向当时的江南布政使询问余下赈灾款的下落。但布政使只言是赈灾款分批次发放,如今还未运抵江南。家父心急,这银两可以等,但洪水可不会等,回到清淮,无奈只得拿出了自家的一点微薄积蓄,一边继续筑堤,一边等待赈灾银的下放。”
“然而,先一步到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大水…三城之中,唯有清淮,因银两短缺,新堤修筑得不够高,而水漫金山,百姓死伤惨重…后消息传到了京城,惹龙颜大怒,不分青红皂便立刻将家父收了监,等候提审。而我们兄妹二人一得知消息,便立马分头去求另两位知府大人,毕竟他们一度与家父交好,又曾一起为筑堤之事联名上书,定知家父是冤枉的。可哪知他们,一见家父落了难,都避之不及,我们两兄妹均是双双吃了闭门羹…而家父心性高洁,不堪受辱,提审之前便…”
吕月哽咽再三,欧阳容苛虽有心安慰,但却始终无法真的说出口。毕竟斯人已逝,此时此刻,无论他再怎么说得头头是道、感同身受,对于吕月而言,都无济于事,甚至更为残忍,因为这只是让她再经历了一次丧父之痛罢了。而事已至此,若真如吕月所言,欧阳容苛所能做的事情,眼下便只有一件。
他待吕月啜泣之声渐缓时,开了口:“你们去找的那两人定是不会出手相救的。我翻阅卷宗,卷宗上几乎是毫无纰漏,所言之事,句句在理,证据确凿,而且令尊已逝,更是死无对证,百口莫辩,这一切都让这宗案子,无论如何都不像一桩冤假错案。前几日,我分别赶赴了当年筑坝的另两座城,得知其中一个姓娄的知府早已告老归田,另外一个马知府,起初并不愿与我深谈当年事。但在我言明身份之后,他便有些闪烁其词,含沙射影地说了两句如今的赈灾款,是势如筛糠,层层少。我告辞以后,又在城里转了一圈,问了几位老者,都说前些年发大水那阵,日子可不好过。眼看大水就要来袭,人人自危,可城里的苛捐杂税反倒是涨了又涨,翻了好几倍,甚至还突然另立新规,收取新税费。所以…或许当年另两城的赈灾款,也并未全数用于修筑堤坝,而是被人污了去。而他们修筑河堤的钱,应该是靠搜刮民脂民膏而迅速凑起来的。所以,令尊之事,他们两人势必不会想要引火烧身。”
“什么?!若当年他们也未收到五十万两的赈灾款,又为何要假言欺骗?!不仅欺骗我父亲,更骗了布政使,骗了皇上!难道…是他们自己贪了赈灾款,中饱私囊?!”
“不,我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若是他们拿了那笔钱,那令尊的那笔赈灾款又作何解释?户部拨款到江南布政使司,再从布政使司分发至各城,同为知府,根本无法触碰到他人的赈灾款,只怕是有更高层的官吏参与其中,但一笔赈灾款数度转运,有机会拿到这些银两的人太多,我现在还不敢妄下定论,但无论如何我都会替你追查下去。你…就暂且安心在府里养伤,一有新情况我会立马告诉你。”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