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上）（1/2）

那天我有没有去图书馆我忘了，我做了什么也忘了。我只记得当我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二楼上传来林晓安的钢琴声。那晚她没有弹肖邦，也没有弹卡农，她弹的是一首很简单的《梦中的婚礼》。

她的曲调是那样的简洁，然而飘散在暮色四合的天空下却显得那么的悲伤。流金的夕阳染亮了楼阁的每一片檐角，一群白鸽扑啦啦划过澄澈的蓝天，在金红的晚霞下留下一线迷离的白羽。这真是一个美丽的黄昏，但我却看见我的梦想再次碎裂在这个美丽的黄昏。像梦中的婚礼，如何繁华似锦，都抵不过醒来的一场空欢喜。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一晚，任林晓安如何敲门拍门甚至是踢门都没有出去吃她做的醋溜土豆丝，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好好想一个分手的理由。

分手。这个被我无数次用来威胁苏辰的话，真正降临的时候竟然如此痛彻心扉。一个人，一腔血，生生被这两个字贯进彻骨的寒意，仿若生命里的冬天骤然来临，一切生机就此停住，就算再有晴丝袅袅，春风拂面，那也全是别人的温暖，别人的未来。

十点的时候，我给苏辰打了个电话。

我说：“苏辰，我应该感谢你给我找来的这个名额，让我开阔了眼界，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活得有多狭隘。”

电话那端沉默了五分钟，苏辰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然后呢？”

我极力压制喉头的哽咽，拼尽所有的力气道：“你还记得我前段时间跟你讲的凯恩吗？我觉得……他很不错。”

“继续。”苏辰的口气冷极了，他从未用这么冷的声音跟我说过话，我的心口像被利刃狠狠捅了一下。我说：“苏辰，以前我们都太小了……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

“那你出去晃一圈就懂了吗？”他刻薄的言辞通过电线钻进我耳朵里：“叶轩，我告诉过你有些话不能乱说，你是不是忘了？”

他一直以来的鼓励温柔如同密密织就的网，刹那在记忆里兜头袭来。我几乎要承载不住那样汹涌的感情，但现实摆在面前，我必须按照既定的剧本演下去。我知道要分得彻底，就必须找一个让人绝望的理由，放眼所有的分手理由，只有出轨变心最让人绝望。

我说：“苏辰，你别这样，我们都不小了，你也不要老拿小时候那套说辞来教育我，我……烦了。我以前是喜欢你，但现在我不想再喜欢了。喜欢你让我觉得累。我从小累到现在，我想尝试一种新的生活，在这个没有人知道我过去的地方，我很轻松。”

我的话真假掺半，唯其这样，才让人觉得真实，也唯有这样，才能伤他最深。

而我用尽可能想到的最伤人的言辞跟他对话，只是希望把我们都逼进绝望的死角，不再给自己任何奢望。

那边静得连呼吸都没有。我握住话筒的手心浸满汗水，兀自坐在床头如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良久，当我回过神来时，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半夜的时候起了风。初秋的风携裹着瑟瑟凉意在漆黑的夜空里呼啸而过，落地窗前的白色窗帘鼓成两个巨大的半圆，像极了我在苏辰书房里看见的那一幕。那个长年关闭的书房，承载了他多久多深的思念我不得而知，但我却可以想象他每一次沉默地坐在里面，望着满墙回忆时落寞而孤独的脸。那些年少的时光，那些我知道和不知道的过往一遍遍冲刷我的脑海，最终化成苦涩的泪流满脸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昏得不行，手搭上额头一摸，烫得可以煮鸡蛋。林晓安踢了我门两脚，问我起不起来吃早饭，我含糊着说不吃，也不去上课了。她对我连续两顿不吃她做的饭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后悻悻地上楼去研究新菜谱。我把自己翻身一裹，严严实实地包在凉被里。

门铃忽然急促地响起。我机械性地下床开门，却在看见门外的人后呆住了。

他的脸上带着厚重的风尘，额前的短发披散了几绺下来搭在凌厉的眉峰上。通红的一双眼睛里是满满的焦虑、心痛、不舍、难过……定定地看着我。

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未这样狼狈过。

我说过，他是书里走出来的贵公子，总是穿着干净的休闲服，长身玉立，脸上挂着浅浅笑容，小小年纪就把大院里的女生勾引了个遍。他适合在校园的槐花树下开坛讲经，清清淡淡，温润如玉，继续勾引大学女生。

然而，因为我，总是我，让他一次次陷入这样不堪的境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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