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上)(1/2)
在我和宋亦熙英语与反英语的博弈下,春节悄然而来。签证办在一月底,很顺利。从大使馆出来的时候看见街道上的红灯笼中国结,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我的心情也随之高昂起来,然而昂了不到三秒钟,想起下午还要去上新东方,心里又瓦凉瓦凉的。我在逃课和被宋亦熙揍的选择里纠结起来,默默走过了使馆街三分之一的路程,在拐角处,看见一个卖花的小店,优雅的女店主抱着一大束梅花笑:“小姐,买花吗?”
也许是被新东方折磨得有些精神失常了,她的笑容让我一瞬间的失神,许久没有想起过的一个人呼啦闪过脑海。
十年前,也有一个优雅的女人,爱抱着梅花笑道:“小轩,来苏阿姨这儿拿几枝插在你房里。”
那时经济还不发达,陈绮贞也还没有引导广大妇女走向小资境地,一个手抱鲜花的优雅女子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引人注目,不可避免地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美丽印记。苏阿姨喜欢梅花,红艳艳的,像她本人一样高傲而热情。我曾经很疑惑为什么苏辰的爸爸会不要她,因为放眼天下,我实在找不出比她更优秀的女人。可是后来我读到一篇文章,说男人们自从小学三年级后就不会喜欢比他们更优秀的女人了,立马得到答案。
想起那个英年早逝的女子,我的心里涌起莫名的悲伤。
翻翻手机,一月二十号,是她的生日。
两个小时后,我抱着一束梅花站在西山墓园的公交站下,抬头望向漫山荒凉的墓碑。
十年里,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动自觉地来看她。
我知道我胆小懦弱忘恩负义,苏阿姨对我家的帮助不是一个谢字可以表达的,我曾经以为这份恩情只有给她做一辈子孝顺媳妇才能报答,可遗憾的是我不仅没能成功上位,更是把她遗忘在这么近的角落里,任她的骨灰埋在冰凉的地底无人问津,一埋,十年。
我总是认为当年的事是苏辰欠了我,现在想想,这是个多么无耻的结论。是我自己胆小自卑不敢去寻求一个究竟,不敢知道苏辰当年的车祸发生在什么时间,不敢去想他如果没有失忆会不会回来找我,我却把这一切可能都算在苏辰的失信上,我分明就是在用一个个误会掩饰自己的心慌,我其实很清楚,有些可能,我们谁都承受不起。
就因为这样,我逃避苏辰逃避过去甚至逃避苏阿姨。仓寒隆冬,冷风吹过她坟头的荒草,无限悲凉。
我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她坟头,看着照片上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
时光呼啸而过,记忆翻涌纷来。桃花溶溶的凤凰山上,有我,有我妈,有苏阿姨,有苏辰。苏阿姨总会笑吟吟地看着我跟苏辰斗嘴,把吵不过嘟着嘴的我抱在怀里。苏辰转头来讨好我,会捡上又大又繁茂的桃花枝来引诱我,我蛮横地抢过桃花,趁机踹他。
那时,苏阿姨的杂志社欣欣向荣,我和我妈衣食无忧,苏辰刚刚考上大学,生活显得那么好,甚至让我有信心去设想更加幸福的未来,幻想我和苏辰白头偕老的甜蜜。
我曾以为,幸福会像凤凰山的桃花,蔓过这边,还有那边,开过今年,还有明年。
我呆呆地坐在墓碑前,把红梅一枝枝放在地上,一边放一边回想那些简单快乐的日子,想生活如果照着那个轨迹划下去,我们是不是都可以得到期望的幸福。然而命运如此多变,措手不及的我们只能在茫然后承受属于自己的那份伤痛。
我越想越心酸,眼泪一滴滴落在红梅上,寒冷沉重。
“别哭,她不喜欢。”蓦然响起的柔和嗓音打断了我的追忆,一张纸巾递了过来。
我愣愣地抬起头,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
竟然是苏辰。
“苏辰……”我声音发哽:“我对不起你妈妈……”
他的面部表情僵硬了一下,马上调整过来:“这不关你的事。”
“可我没出息。”我双手圈住膝盖:“苏阿姨明明是被人陷害的,我出来后应该去告他们的……但我不敢……他们让我坐了一次牢,我害怕了……苏辰我真的害怕了,我怕我告不动他们会坐一辈子的牢……我是个胆小鬼,还不知羞地埋怨你,苏辰……”
“叶轩,”他的手停顿了一秒,慢慢圈住我肩膀:“不要这么想,你那么小,会害怕是正常的。如果……我妈地下有知的话,她也不会同意你为她报仇的,你好好地活着才是对她的报答。”
他的声音温柔沉静,我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少年时代,那时无论受了别人多少委屈,无论挨了多少胖揍,总是这个男孩子用这样的声音安慰我包容我,让我觉得自己是他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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