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柚奴（三）（2/2）

“我本想去看他的，却放不开，走不远，只能托你，若有空，给我递个信，说我过几年就可去永安山了。”柚奴一面说着，一面从旁取一张淋湿的巾子，裹在壶柄上，才拿手把它拎起来。

来到桌前，取两只红釉小杯子，将碧绿茶汁注得半满。菩提此时方见她十指都涂着蔻丹，艳艳的晃眼，与杯子上殷红的釉色相映成辉。

“你紧张什么？”柚奴在她面前坐下，自用三只指头拈起杯子，先皱眉轻轻一吹，又呷了一口，茶香把眉头的褶皱都熨平。“我在这里待得太久，旧时相识都不大来往了，难得来你这样一个客人，还这样拘谨？”她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十分好听。

菩提却被她的轻言细语压得开不了口。

“也是，我都是好多岁的老妖怪了，忘了收敛，唬到了你。”她放下杯子，食指在眉心一点，菩提再看她时，却发觉她看起来只是秀丽，那摄人心魄的媚态都不见了。

原来她方才是用了魅术的吧？菩提放下心来。

“我是狐狸。”她眨了眨眼睛道。“我可没有对你用魅术，方才只是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而已。”

狐狸精？这倒是第一次遇见。不知道……她有几条尾巴？皮毛是红的，还是白的？菩提脑中开始跑火车。

“小鬼头，胡思乱想什么？”柚奴嗔笑道。

“没……没有。”菩提将歪在藤椅上的身子正了正，终于开始正题：“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你是喜欢‘做人’？这园子，是不是你的？我在附近住了好多年，为什么都没见过你？”这一问打不住，却如连珠炮一般。

“小孩子真心急。”柚奴不紧不慢道：“这个绿园可不是我的。我只是代人看管园子。况我平日是不大出去地，便是出去，也专挑人少的时候。”

“若说我为什么在这里守园子……”她眼珠子一轮：“小鬼头，你是志异师吧。”

“这……将来会成为志异师。”

“也是，你还未得传承呢。”她埋头拂下衣襟上粘的一枚叶子，却从领口后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再抬头时，她却轻叹道：“等到那一天……不知你会不会沉迷于那强大的力量……”

“什么？”菩提未听清。

“再强大的力量，当你拥有它的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她把玩着桌上的空杯：“我封印自己的力量，已有几十年了。”

“为什么？”菩提大惊。

“你们志异师，还真是一个德性。”她有些漫不经心：“这缘由，我好多年都未告诉过别人，你既来了，我说来解乏也好。”

【柚奴】上

传说狐族都是从“青丘国”来的。但青丘国在哪里？我不知道。

我最初的记忆是那片荒地。黑黄的土地上密布着一个个土包子，远看去好似癞蛤蟆身上的脓包。在脓包间零星布着白骨，残碑，荒草。

我迁入新家——一个土包子下时，把其中朽烂的骨头都扔了出来。我找来干草，在洞中铺了个很柔软的窝。

白天我在自己的安乐窝里睡觉，夜里便去附近的村子里觅食。村子虽小，但村里人的生活不错。他们的橱柜里放着吃剩的菜与硬面馒头，房梁上吊着腊肉，后院的窝棚里关着鸡鸭。运气好时，我能搞到活禽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