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喜欢你（1/2）
我究竟，是用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两个字的？又是，用怎样的心情叙述出那段故事的？
从培训班第一次见她，到醉酒那夜意外得到这支笔，这段不曾对任何人讲过的往事，经由我的口，一点点展现在青云面前。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常一些，表情和声线也尽可能地放轻松，然而内心紧绷的情绪却仍旧分毫不减。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事到如今都还在抗拒对人坦诚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一边快速地回忆，一边却又要花很长的时间来组织语言。
我不懂。
在我用清晰的思路对青云缓缓叙述的同时，我的内心却一直处于一种茫然状态。
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两个人：一个在用冷静而理智的头脑组织出连贯的语言，并用设定好的声线平缓地将它们陈诉出来；而另一个则躲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不断问着各种各样无解的问题。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异样？’‘为什么要故意略过某些细节？’‘为什么要将语言修饰又修饰？’‘为什么要叙述得如此小心翼翼？’……
漫长的陈诉过程中，青云不曾打断过我一次，默着，一个字都不说。他偶尔会抬眼看看我，而大多数时候，他的视线都落在小破布身上。
这段往事并不是很长，虽然从第一次见面到那个秋夜，中间足足间隔了六年时间，但我跟苏纹的交集却只有寥寥三次而已。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三面，我却讲了很长的时间，久到，连面前滚烫的竹叶青都已经摊到了凉。
“这就是我得到这支笔的过程。”陈诉终于告一段落，我没有看他，只垂了视线，看着杯中已然沉底的茶叶。
“为什么没有及时还给她？如果你当时就还了，说不定……”青云忽就不再说下去，话落的间隙，我似听到他极轻地叹了一声。
“谁会想到，再见她已是十年之后，后来……”想到那年在走廊的一番闲谈，又想到她那十年间发生的转变，眸光一闪，我突然反应过来，如果自己真的全盘托出，势必会将苏纹几欲埋葬的黑暗过去一并牵扯出来！
不行！那些阴暗的东西就该让它们永远待在黑暗里！我不能告诉任何人！也绝不容许任何可能会让她再次受伤的情况出现！
脑子飞速运转起来，在青云等待的视线中，我再次开了口：“后来，我们一起参演了‘红粉’，也终于有机会将这支笔亲手还给她。不过苏纹最后还是没有收回去，反而让我留下它，当作是第一次合作的纪念。”顿了顿，我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这就是全部过程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自己之前为何会刻意保留某些细节，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惊觉自己一时冲动地想对青云全盘托出的决定有多不妥当。
且不说那些她不愿再提的过去，单单是‘醉酒窝在垃圾箱’‘被陌生男人带走开房’这样的事实都非常，非常不妥。即使那个‘陌生男人’并没有对她不规矩。
当然，青云了解我的为人，知道我不会做出那种龌蹉事，但万一我们的对话被第三人听了去，又或者被媒体知道了……
即使没有任何人偷听，我也不想青云对她有所误解甚至另眼相看。
只是，无论我如何简化如何修饰，她醉倒在路边的这件事都无法绕开也不能回避。
听我说完这些之后，青云会如何看待她呢？一个酗酒的女人？还是不懂得保护自己的笨蛋？
思及此，我不禁有些烦躁。
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怎么会一时头脑发热地将这个顾虑抛到脑后，只一门心思地想让青云帮我走出困局？
是因为梨妈和兮荏那些奇奇怪怪的反应？还是因为毛姐隐含暗示的话？
习惯性地想抬手抓头，却又想到青云还在对面看着我，于是只能暗叹着，伸手抚了抚腿上的小破布。
“喵……”都说动物是非常有灵性的，而苏纹捡来的这只黑猫似乎更加通得人性。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情绪起伏，小破布抬眼看了看我，然后开始一下一下，轻轻舔着我的掌心。
舒舒痒痒的温热感觉将我原本烦闷的情绪冲淡了不少，牵起一边唇角，我揉了揉它的头顶，无声说了句‘谢谢’。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总说这支笔是‘别人’‘寄放’的。”青云看了看手中的笔，然后将它放到我面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只被你叫做布头的黑猫，也是苏纹‘寄放’在你这里的吧。”
抬眼看他，我掩不住内心的惊讶，“你怎么知道？”
似在研究什么般，青云定定看了我好半晌之后，却又沉沉地叹出一口气，“问题不在于我怎么知道，而是，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
怔了怔，我竟答不上来。
原本是想等全盘托出后询问青云我是否应该留下这支笔，可在我有所保留之后，又如何能让他明白这支笔的分量究竟有多重？我又如何能让他知道还与不还，对我以及苏纹来说，是怎样的意义？
摇了摇头，或许这个问题还是只能留给自己了。
见我好长时间不说话，青云竟笑了起来。一边缓缓摇头，他一边喃喃自语道：“我早该发现才对……”
“发现什么？”
没有理会我的疑惑，青云看着小破布，一脸认真地说：“我的建议：合作完这一次，你最好和苏纹保持距离。这是为你，也为她。”
我和苏纹的关系，在旁人眼中只有暧昧。这是离开茶楼的时候，青云对我说的话。
他说无论我和她现在是朋友也好知己也罢，也无论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或者一起经历过什么事，在一般人眼中就只有我们的‘暧昧’而已。
他说如果可以，最好和她保持在普通朋友的距离。他说，在还能抽身的时候。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走，心里隐隐有些难受。
为什么我和苏纹就不能像和青云这样成为交心的知己？为什么我们只是离彼此近了一些，就会让人产生这样的误解？
青云是，毛姐亦如是，甚至可能连梨妈对苏纹那些奇奇怪怪的反应也都是源于此……
为什么……
猛然将车停下，我抬头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大厦，脑中瞬间空空如也。
我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她家楼下……
甚是烦躁地扒了扒头发，看着正用奇怪视线打量我的门卫，我迅速调转车头，准备离开这里。
“喵……”正在这时，一声细微的猫叫引起了我的注意。挑了挑眉，我竟将小破布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
附近没有能停车的地方，一直呆在门口也不是办法。寻思着，只好将车开进了老城区。
在上一次的夜市外面停好车，我抱起破布，“既然已经到这里了，不如直接叫你妈咪来这接你好不好？”但见它一脸‘茫然’地瞅着我，轻笑着，先前的烦躁这才稍稍退了些许。忍不住想逗它玩玩，于是掏出手机，笑道：“来，给你妈咪打个电话。”
小破布当然不可能聪明到会打电话的地步，只像是好奇般拿爪子试探性地碰了碰。又和破布闹了一阵子才放过它，看着不远处的夜市入口，青云的‘建议’便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敛了笑，视线依旧落在夜市入口，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小破布，“你说，我和你妈咪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毛姐觉得我们之间有暧昧，青云也让我和她保持距离。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待她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小破布依旧安稳地趴在我怀里。
回忆过往种种，我想起自己总是对她的消息特别关注，想起自己第一次拍戏拍到人戏不分，想起她对我倾吐往事时自己心里的异样，想起自遇见她以后便经常出现的那份悸动，想起自己喜欢看她笑……
喜欢？
猛地怔在那里，我难道，喜欢上了苏纹？
不不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好笑地甩了甩头，我企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甩出脑外。
自己都已经结婚了，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其他人？呵呵，不可能的。我跟她只是好搭档、好朋友，如果非要说我对她有什么不同，那应该也只是怜惜而已。
没错，是怜惜。对她过往的怜惜，以及对我们之间那种浑然天成的默契的珍惜。
说服了自己之后，我毅然地拨通了她的号码。
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倒不如早些将小破布还给她，然后回家。
不多时，便听到苏纹熟悉的笑音，“真有默契，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呢。”
“忙完了么？有没有打扰到你？”
“时间刚刚好，我刚进停车场。你呢，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上次的夜市外面。”
“夜市？我家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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