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惊喜（1/2）

我有一种错觉，总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一点东西。

当我如此告诉青云的时候，他笑问我一时多一时少，不觉得矛盾么？

我自然也这样觉得，可事实确是如此，虽然我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不同了。

我依然每晚都和家人一起追看‘红粉’。并没有刻意将自己套入剧中，我只想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看一看蔡九以及四奶奶的人生。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剧情去到紧要关头，或是特别能触动人心的地方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苏纹。

看到四奶奶喊出那句‘我不想再也看不到你’时，会想起那晚自己伸手替她擦泪的事情；而看到他们在酒楼眼神纠缠时，也会想起她说‘不要放在心上’的样子。我会想起许多在拍摄时发生的故事，或者只是她立在反光板前默默念着台词的样子。我常常会在看到四奶奶流泪时不自觉地湿了眼眶，也常常会忘记自己究竟是蔡九还是索梨生。

从艺二十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如此难以分清自己的身份，也第一次觉得抽离角色竟如此之难。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不得不向入行比我早的青云请教。

于是，便听到他说：“真正的演员，既然能够入戏，就一定也能出戏。”

我想，自己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至少在分清人戏这方面上，我还有很多不足。

见我沉默，青云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话谁都会说，但演员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在你切身处地的做了四个月蔡九后，又怎么可能不对他产生感情呢？更何况，他还是你第一次担正的角色，一时半会儿放不下也是正常情况。”

是这样的么？是因为暂时放不下蔡九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奇怪吗？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蔡九，‘红粉’我也有追，你确实做得非常好。”看着我的眼睛，青云赞赏地点了点头，“要有信心，也要给自己一点时间。你不是还在拍一个时装剧么？我想只要你将心思投放到新角色上面，那么总有一天能彻底走出来。”

是啊，只要我用心做好‘毕天青’，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么。

像是终于想通了一般，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随着‘红粉’的热播，我的人气一天比一天高，而我在‘晴天’中的分量也越来越重了。直至最新的剧本为止，‘毕天青’已经正式取代了男主的位置。

‘晴天’是一部非常典型的商战加伦理剧，主要讲述的是珠宝店的女老板如何在金融危机，以及周边强敌环饲的竞争中守住自家的百年基业。

我饰演的毕天青是女老板一直在国外留学的弟弟，中段的时候才终于回国帮手打理家族生意。

因为最初加入的时候，‘晴天’的剧情正进行到一段小高潮，由毛姐饰演的首席珠宝设计师金乔，正因为一些误会与前夫冷战。

为了不把这段高潮拉断，我只是偶尔露露面，交代下剧情发展而已。不过随着金乔与前夫的分手，毕天青才终于正式登场。

看着手中最新一集的剧本，想起青云的那番话，我告诉自己，只要全心投入毕天青的世界，一切困扰着自己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于是我又开始挑灯夜读，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研究剧本，将有关这个人物的每一个字都细细地一品再品。我甚至不厌其烦地数次翻看之前已经播出的部分，企图将‘晴天’的故事构架与发展牢牢记在心中。

只是，无论我有多努力，当晚上八点半‘红粉’开始播出的时候，我的心里便又只会剩下蔡九和四奶奶。

或许，只有等到‘红粉’大结局之后，这种情况才会慢慢好转。

再等两天而已，只要两天后的盆菜宴结束，我就能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了。

只是，任我千思万想，却独独算漏了一件事。那是一个让我极喜，以及终身难忘的消息。

“蔡九？”

昏暗的监牢内，四奶奶站在蔡九身后，看着他因为染上咯血病而日渐消瘦的背影，强忍着眼底的泪，“你可不可以转过来看着我？”

一直与四奶奶保持距离，也一直在她面前故作坚强，蔡九甚至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咳嗽的样子。只是，当他听到四奶奶这句还带着颤抖的话时，仍是选择了回头看她。

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一些，他看着四奶奶的眼睛，甚至想要对她笑一笑来表示自己很好。刚刚牵动嘴角，他便又听到了四奶奶的声音。

“蔡九……”看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容以及那双已经凹进去的眼，四奶奶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就快要控制不住了。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就如同不想让自己看到他被病痛折磨一样，抿了抿唇，她说：“我要走了。”

话音刚落，蔡九原本苍白的面上突然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色，于是又死命地用布捂唇不让自己咳出来。

不愿见他忍得如此辛苦，于是她拉开牢门走了出去。狱卒又重新锁上了门，然而四奶奶却并没有离开。站在角落的阴影中，透过木栏之间的缝隙，她看到蔡九在自己‘离开’的一瞬间倒在了地上。

弓身躺在干草堆上挣扎，他一手捂唇，一手死命拽着胸前的衣衫。然后咳。像是全身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咳嗽上，他甚至没有精力让自己的身子直起来。

他依旧用染血的白布紧紧地捂住唇，似乎觉得只要这样，还未走远的她便不会听到自己的咳嗽般。可是他不知道，四奶奶根本就没有离开。

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在此刻溢了出来，她满眼心疼地看着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止不住地滑落。拽紧衣角，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只能默默看着他蜷曲在冰冷的地板上，饱受病痛折磨。

当我在大屏幕上看到这一幕时，只觉得心脏像是被谁狠狠揪成了一团，痛到快要窒息。

拍摄这一段时，因为她一直在我身后，我看不到她，也就看不到她当时的表情。我能看到的只有在这一条拍完后，她背对着我拽紧双拳的样子。

原来当我弓着身子在地上压抑地咳嗽时，她便像这个样子在我身后压抑地哭。

我能想象出她用了多少力气来抑制自己的哭声，也能想象到在这之后，她又花了多少力气来平复翻腾的情绪。

心脏很痛，双眼也渐渐迷蒙了。不敢再看大屏幕上的她，更不想在这记者和观众环绕的商场里流露太多情绪，我不得不移开视线。

身边传来几声极轻的吸鼻声，转头望去，便见身旁的苏纹已是满脸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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