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云集(2/2)
而修士一阵沉默,有些朦胧的身形忽而在夜色凝实。
上下打量着南纱的模样,修士的目光经过了南纱手中的灵剑,最后落在了南纱的眉眼间:“你是万衍剑修?你和南沉有什么关系?”
念做南沉的名字被念出,周围的氛围忽而一凝。
此刻无论是被迫起身的南纱,还是在后方思考着南纱识海的天容律,都显得有些诧异。
对方所说的南沉,为曾经天域万衍剑宗的副宗主,为无比宠爱着南纱的生身父亲。
南沉在数年前因为天域大灾而和道侣虞淑一同身陨,最终只留下南纱一人。
“你是谁?”沉默了一会,南纱反过来询问对方,手中的灵剑并没有收起。
天容律也察觉到了此时情形的不同寻常,魔修的威压再没有收敛,清徽琴应唤而出。
眼前的中年修士认识南沉,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而修士来回打量着南纱与天容律,最后看着南纱属于万衍的剑意与天容律明显来自千律宗的清徽琴,止不住地发出叹息。
“你可是师承雪殿蓝梨?”看着南纱手中寒意凌冽的灵剑,修士又一次做出询问。
而不及蓝梨回答,中年修士又看向天容律的清徽琴:“你呢?你的师尊是否是千律宗弈虚?你身为宗主之徒,为什么要转修魔道?”
并不意外眼前的修士认出了自己的清徽琴与南纱的剑意,天容律主动护在南纱的身前,拦下了中年修士因情绪起伏而不自主往外扩散的渡劫期威压。
“千律宗天容律,万衍雪殿南纱,”迎上修士的视线,天容律握紧了南纱的左手,“前辈,看起来你与天域是故人?”
修士沉默地感知灵阵内铺天盖地的魔修气息,最后颇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直接收起了自己的灵剑。
“说是故人倒也不错,没想到弈虚的两个弟子都如此不同,听闻淑月深陷梦魇为心魔所困,而你又成为了魔修,修为也是如此……可怖。若非我时常接触魔界,恐怕也发现不了你名目张党展开的灵识。”
身形突然开始消散,中年修士移开了视线,转而注视着江云的夜景。
“南纱……南纱……果然还是用了虞淑取的名字。”又拎起了酒壶,修士直接大步往夜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南纱握着灵剑的手一阵用力,在修士就要彻底离去时突然开口道:“前辈,您认识我的父母吗?”
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过有关自己的消息,南纱的情绪隐隐有些激动。
天域大灾之后,南纱失去自己的父母,识海中出现了一道冰河。
为了不让南纱太过难受,万衍剑宗上下都不会主动在南纱眼前提及两位剑宗副宗主。而现在眼前的修士,是南纱在天域大灾之后难得遇见的主动对她提及父母的存在。
面对询问,修士离去的步伐并没有停止,只是又饮了一大口酒,酒香顺着夜风往外扩散,其身形彻底隐于夜色。
没能从来去突然的中年修士口中得到有关父母的事情,南纱气息稍有些低沉,松开手后手中灵剑化作光辉破碎。
将化风剑重新递到南纱的手中,天容律摸了摸南纱的侧脸,又一次将南纱护在怀里。
“要我追踪他的存在吗?”天容律低声问道。
南纱紧紧地埋在了天容律怀里,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他能够发现你的灵识,你再追踪过去,肯定会被他发现的,”指尖攥紧了天容律的外袍,被护住的南纱耳旁只剩下温和的风声与隐隐的烟火焰火声,属于魔君的气息不急不缓地将南纱尽数笼罩遮掩,“只是好久没有听见父母的消息了,所以情绪有些不稳,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天容律垂下了眸子,一遍一遍顺着南纱的长发,安抚着南纱的气息:“嗯,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无论是天域大灾还是魔界叛乱,都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而长街之中,离开了南纱与天容律的修士身形在某座酒肆后的屏风出现。
周围喝得正酣的修士似是没有发现中年修士的突然出现,仍旧兴致满满地讨论着这次大比的事宜。
而中年修士又一次拎着酒壶靠近了窗台,长长叹息后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南纱……南纱……南沉……虞淑……”念叨着过往友人的名字,中年修士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疲倦地按着自己的额心。
数年前天域大灾,无数天域修士命丧其中,各宗长老纷纷拦在魔修之前,血染无数天域山河。
而名震修仙界仙岛之主玄尊,不过是个不能及时履行自己的职能护卫天域的无能之徒,完全配不上曾经天域域主的威名。
“我怎么就忘记了,你们还有个孩子呢……”颇为自讽地笑着,中年修士在发现酒水已空后抛开了酒壶,重重醉意弥漫在周身,“不过我没有带走她,最后让蓝梨来将她教导,似乎也不错。”
注视着天容律与南纱先前存在的方向,修士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多年以前的场景。
曾经万衍剑宗的两名副宗主时常一人一剑护卫在剑宗之中,一得空闲便细心教导着蓝梨御剑之术。
“已经过去了多久呢……”修士疲倦地闭上了双眼,“就连蓝梨都已经成为了南纱的师尊……”
但是某道脚步声忽而在修士身后响起,一身红衣的青年穿过了重重的醉意和酒香,直接停在了中年修士的身后。
感知到不该出现在此的气息,中年修士又瞬间一扫自己所有颓废的气息,满眼戒备地回身看着突然靠近的青年修士。
对上中年人过分警惕的视线,青年神色不变,仍是随意地挑起笑意:“还真巧,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本该在闭关的仙岛之主玄尊。”
被点出了身份,身为海外仙岛之主的中年修士面容上并无几分诧异,只是怀抱着双手上下打量气息显然不太对劲的青年:“我是个人修,出关后兴致来了四处走走,最后走到了江云城里有什么问题?倒是你,玄冬妖域的少主,万万没想到堂堂玄冬太一也有兴致离开妖族闲逛?”
全都不该出现在江云城中的两名修士就这么揭开了彼此的身份,通过木窗吹入酒肆中的夜风似乎因此而凉了许多。
又望了玄冬太一一眼,玄尊又一次依靠回窗边,似乎要借着夜风使自己清醒些。
看着外界传闻中分外高傲的仙岛之主就这么与整个酒肆的喧闹融为一体,玄冬太一扯了扯嘴角,笑意颇有些嘲讽。
“我还要照顾几只小崽子,所以只能令化身来到这里,多有不敬之处,玄尊就憋着吧,”从储物法器中取出新的灵酒,玄冬太一也跟着走向了窗边,“不过,我又一事想要请教玄尊。”
阵阵清香从玄冬太一取出的灵酒上传出,玄尊似是为了灵酒清香而朝身旁的妖修分去视线。
笑了笑,玄冬太一的眼中意外泛起了几缕寒意:“我想请教玄尊,你想对拥有凰佩的小姑娘做些什么?你应该知道凰佩的含义,她拥有凰佩,就代表她被凰女纳入了羽翼庇佑。你刚刚施展灵术将她困住,是想对她做些什么?”
玄尊身上不喜的气息忽而一整,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妖修。
努力回想自己对谁用过了灵术,玄尊的心中飞快地划去了南纱的名字,记忆中忽而浮现出一脸正色的想要同他交易换命的人族少女。
“大昭昭兰?”玄尊有些诧异地念着少女的身份,“她身上有你们妖界那只小凤凰的凰佩?”
玄尊的模样显然是不知道自己一时兴起拦下的小姑娘和妖界小凤凰会有联系,玄冬太一一愣,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位仙岛之主。
确定对方不知情的神色并非作伪,玄冬太一沉默了片刻,而后又问道:“你不知道她和凰女有关系,那你为什么要拦下她?”
实在是没能料想到大昭的昭兰不仅与自己的儿子有联系,还能和妖界扯上关系,玄尊努力回想昭兰身上有何特殊的地方,最后勉强回忆起对方腰间似乎确实挂着个凰佩。
想到这里,玄尊又忍不住笑出声:“我关心我儿子的友人,还要先过问她和你们妖界有没有联系?”
不过看着玄冬太一满脸的不信,玄尊倒也没想再解释什么。
在外界看来,玄尊之子凌和常居海外仙岛,自是不可能和一个中州的皇女有所联系。
且若不是这次的事情已经发生,就连玄尊自己也料想不到,自己时常一身寒意的独子竟然会偷偷抛下整个仙岛独自踏入九州,不仅当了中州的国师,现在作为萧族中人参加西州大比。
想到这里,玄尊又忍不住看向江云试台所在的方向。
这几日里,凌和的名字从未从试台巨石碑第一的位置上消失过。
不过心中思绪飘过再多,玄尊也没有再和妖修谈论凌和的想法。
“听说炽凰城欲与玄冬妖域联姻,你这么关心一个拥有凰佩的丫头,难道得到上古七大妖臣臣服的玄冬少主真的喜欢上了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特意转开了话题,玄尊有些嘲弄地说出声。
而玄冬太一撇了玄尊一眼,身形直接在灯火交映中消无。
“也就你们这群人修满脑子情情爱爱,而后又去用自己的观念去妄加揣测别族的想法,”确认眼前的人修并不想对昭兰做些什么,玄冬太一也干脆地选择离去,“别对凰女庇佑的人族做些什么,我就是来这里看看凰女的有缘人长什么样然后再揍她一顿,你可别给我在制造出让我这里动手的机会。”
面对玄冬少主的威胁,玄尊笑了笑,倒是并不在意妖修有些轻视的指责。
然而在身形即将消散一刻,玄冬太一又突然将手中灵酒抛向了仙岛之主,而同样有些嘲弄的话语也随着灵酒落到了岛主的身前。
“对了,闭关许久的仙岛之主,你应该还不知道吧,魔界又诞生了新的魔君,你说这位在魔族分裂万年后新出现的魔君,会不会重新开启魔界与九州的联系?”
玄冬太一的气息彻底消失,语调也有些兴味,而玄尊却因为对方的话语惊愣在原地,直到片刻后才缓过神来。
神色复杂地看向先前南纱所在的方向,玄尊回忆着天容律满身属于魔修的气息,饮酒的兴致又是淡下许多。
人族与魔族千万年来本无仇怨,但数年前天域却发生了魔修破封而出的天域大灾,而魔界之门又紧跟着被人修给封上,现在谁也料想不到这次的魔君对人族会是个什么想法。
魔族二十一域分裂了万年之久,谁都不曾想过魔域会在万年之后被重新一统。
起西州大比未来。
人修,妖修,魔修,这次的西州大比着实是热闹,让各方势力齐聚一堂。
“或许改去找弈虚算一卦了。”玄尊又一次感受到了难言疲倦。
幽幽的叹息散入夜风,同满河灯火一般向远方落去。
然而江云城的热闹永远不会因为某人的叹息而中止,繁华的夜色也不会因为城中魔君气息的出现而停步。
在夜风吹熄了城中所有灯火后,新的一日终究是降临了准备着西州大比的江云城。
萧族族地里,萧敬云有些不适地从睡梦中醒来。
伸手往床帘外摸了摸,在确认床外的感触并不冰冷后,萧敬云终于磨磨蹭蹭地打算起身。
回想着昨夜分外让人不安的梦境,萧敬云又觉得自己的双眼沉重了许多。
昨夜回到萧族后,萧敬云先是知会了祖父一声,而后便开始纠结小凤凰失踪的事情。
许是因为临睡前纠结了太久,萧敬云整个梦中都是小凤凰浴火涅槃而后消散于天地的模样,而现在醒来,萧敬云又莫名觉得手脚有些酸痛。
一边穿上外袍一边回想着自己与小凤凰的过往,萧敬云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过往的日子,每次都是小凤凰主动与他联系,现在想想,他还确实没有直接找到小凤凰的方法。
一番打理后推门而出,萧敬云感知着清晨的日光,又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按着自己的额角,萧敬云总觉着自己叹息的次数愈发的多了起来。
而庭院中,南纱正坐在树下石桌上擦拭着化风剑,天容律则是翻阅着什么书卷。
今日终于没有什么试炼要亲自参加的凌和也舒服地坐在了树枝上,手中不断开着冰球。
打扫庭院的侍从在望见萧敬云后纷纷行礼,听见了萧敬云传来的动静,正一边擦着剑一边同天容律谈论什么的南纱回过头,主动打起了招呼:“傻三弟,终于睡醒了?”
天容律也跟着抬起了目光,在看见萧敬云眼下的青黑后从储物囊中取出了瓶丹药直接往萧敬云抛去。
一大早就要嗑起丹药,萧敬云倒是没有丝毫抗拒,取出漆黑的丹药咽下后身上的疲倦似是扫去了许多,意识也清晰起来。
“酸的,特别酸。”面不改色地评价天容律给自己的丹药的味道,萧敬云将药瓶交换到了天容律的手中,习以为常地看着天容律在瓶上写下味极酸地话语。
两年过去,萧敬云和南纱倒是还没有抛下试丹药的味道而后与宗中长老换取糖丸的习惯。
“二姐,你们昨晚什么时候才回来?”跟着坐在石桌旁,萧敬云看着南纱手中的化风剑,有些好奇地看着剑身上折射开的寒光与自己倒映其中的眉眼。
南纱收起了化风剑,伸手摸了摸萧敬云的头顶:“我和你大哥回来的时候你都睡得不省人事了,喊都喊不醒。”
萧敬云满脸诧异,似是好奇南纱的话语里隐隐透露出的半夜喊醒自己的含义。
天容律合上书卷,托着侧脸用指尖卷着南纱垂下的发梢,看向萧敬云的目光也带着笑意:“你昨晚梦游了,我和你二姐一回来就听见你说梦话在房里跑,我们怎么喊你都喊不醒,最后不得不把你绑起来强行弄昏。”
而昨夜一夜没睡的凌和从树上垂下了双眼,挪了挪位置让自己更好的打量树下的场景。
萧敬云看着南纱笑吟吟地挥着化风剑剑鞘的动作,突然在瞬间明白过来自己脖颈的酸痛是怎么出现的。
隐隐回想着自己昨夜的梦境,萧敬云按着自己的脖颈,心情着实有些微妙:“我昨晚说什么梦话了?”
南纱张了张口,想要脱口而出的小凤凰在迎上萧敬云有些不安的视线后忽然改变:“头发,你一直喊二姐不要削了你的头发,所以我今天早上特意擦好了剑,就等你醒过来让你做回两年前的萧敬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