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2)
那是她亘古的噩梦,横在她为数不多难以忘怀的梦境当中,十九岁早就过了,江慕之却还是会想起它。
2017年的江海市,一切都显得那样光鲜亮丽,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这时还是发展最迅速的时刻,就算是雨天,街上也不少昨日灯红酒绿笙歌燕舞的人,只是不知,大厦倾倒时,这些人又身在何处虚度时光。
若非江慕之亲身经历,怕是也不会相信,这座她从小长大的城市,未来会变得那般千疮百孔。
江慕之低垂着眼眉,撑着伞默默跟在刘谌三人的身后,出了很久的神,忍不住抬头目光隐忍地打量着又熟悉又陌生的这座城市。
说起来,她已经有三年不曾回来过了,也有三年不曾见过江海市这繁华的模样,她以为她早已忘怀,却在再见之时,连带着一切的好的坏的,幸福的痛苦的,回忆与故人,重新钻进了脑海里,生动而鲜活。
她甚至可以回忆起这校园里的每一寸土地的记忆,就好像,她真的是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不曾长大,从未离开。
江慕之想,自己那时回来,也算是圆了自己的一个梦,她的执念不多,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一是父慈女孝,二是执子之手,最后一个便是落叶归根,死后与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终日为伴。
只是,十九岁,她与父母恩断义绝,此后江轩之带着全家移民,更是连通知也没有通知她,父女亲缘就停在十九岁那年,二十七岁,她与容非瑾永不相见,后来对那段感情耿耿于怀,也再也没遇见喜欢的人,前两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了,而后者,若是她自然死亡,阿谌比她大四个月,身体本就不如她康健,更不要提故人走后,整日与烟酒为伴,身体被掏空了大半,怕是撑不到在她身后离去,也就无法将她的骨灰带回她的故土。
真正的客死他乡。
这样看来,她死在那场地震里,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了。
江慕之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笑意逐渐收敛,慢慢变得苦涩。
就是不知,她死后,又有谁会为她痛彻心扉,又有谁会在每年的清明时节,跪在她的坟头,焚一炷香,消一壶酒。
阿谌,唐叔,唐婶,除此之外,还有谁?
还有谁呢……
江慕之望着遥远的天际,逐渐出神。
雨忽然就大了起来,往寝室方向走的学生有不少没有带伞,慌慌张张低着头猫着腰,就近躲进了一旁的中心食堂。
江海大学的教学区和学生公寓用一座天桥连接,天桥修建了不短的时间,楼梯又是用水泥砌成的,风吹日晒,自然是坑坑洼洼的,往常还看不出不方便来,这一下雨,处处都是积水,倒是明显了。江慕之四个人又都是爱干净的女生,走得很是艰难。
还没下天桥,江慕之就眼尖地看见不远处的房檐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停住了脚步。
那细致好看的眉眼一如初见时般惊艳,只鼻梁上多挂了副黑框眼镜,盖住了波光粼粼的温柔眸子。女孩的身上穿了再简单不过的白体恤和牛仔裤,却出了奇得好看,她没有像江慕之记忆中那样,无论何时都含着抹浅浅笑意,反而眉头紧锁,薄唇紧抿。
不知是在想什么。
只是,不论是哪个她,身上都有那么一抹气质让江慕之为之动容,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仿若宿命。
江慕之一时忘了动作,目光闪烁,呆呆地站在了那里,那愈发磅礴的雨幕,仿佛一道迷雾,笼罩在了容非瑾的身上,如梦如幻,恍如隔世。
“咳,注意点注意点,哈喇子要掉下来了。”刘谌轻咳了一声,玩味地看着江慕之,打趣了她一句:“知道你喜欢学姐,可也不至于看呆了吧。”
江慕之这才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般迈开长腿继续向前走着,故意将伞倾斜了一个角度,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在了里面,睫毛黯然地垂着,在脸上落下一层阴影,低声训斥道:“胡说什么。”
刘谌挑了挑眉,笑得更嚣张了:“怎么,你敢说你不喜欢她?”
“你要是敢说,我就再也不说了。”
江慕之脚步一顿,撑着长伞,转头定定地直视着刘谌,她想要否认,告诉刘谌自己不喜欢容非瑾,抖了抖唇,在心里默念着。
——不喜欢。
告诉阿谌,你不喜欢。
她尝试了许久,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
果然。
江慕之挫败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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