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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拂缨知道, 不管霁天璇有没有人性, 以她高洁的作风, 她都会秉公处死碎玉。李拂缨只想看看,在碎玉处刑的现场, 霁天璇目送这位相处两世的伙伴,也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死去时,会不会与斗法那日一样, 露出那种宛如为谁动容的, 不忍的,柔软的神情。
一定是不会的吧。霁天璇一定会像看任何陌生的罪犯一样, 冷漠的俯视碎玉的死亡。那一日所见的目光,一定是误会。李拂缨这样期待。
只要确认了霁天璇仍是冷酷无情的怪物,她对这怪物的仇恨,与她相争到底的信念, 就可以继续稳固,它们将支撑起她存在的意义, 将她此刻一度茫然的前路, 重新铺展到完满的彼岸。
结果,事情居然比李拂缨期待的更顺利。
——霁天璇不仅没有露出什么“不忍的柔软的神情”, 她甚至, 干脆连处刑仪式都不出席, 连最后一面, 都不肯施舍给碎玉。
她残忍的徒留碎玉在刑场上, 绝望的寻找她的身影, 然后带着终身的遗憾,死不瞑目。
“真是太好了!我对霁天璇的判断没有错!”
得知处刑仪式上的情形时,李拂缨猛然站起身,高声大笑。
但笑着笑着,她却感到嘴角空前的沉重。
心好像被践踏了一样疼痛,却又莫名软弱的,不挣脱这践踏。它任凭剧烈的酸痛一直蔓延到眼眶。有水汽弥漫上双眼,视线变得模糊。
“……你为什么要哭?!”
明明半生的努力已被肯定,此生再不会面临信念崩塌的危机,明明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为什么要悲伤?李拂缨想。
她握紧拳头,把指甲狠狠刺进掌心,想要用痛觉逼迫自己收回眼泪。
但却并没能做到。
无人的幽深森林里,被世人公认性情最刚硬的女战士泪如雨下,血和泪混合着落在她鲜亮的白袍银甲,无声的晕染出模糊的杂色。
在李拂缨的记忆里,自从登上和亲的花轿起,她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泪。
但现在,因为霁天璇,她却接连没出息了两次。
李拂缨不能理解,或者说,是无法承认自己这前所未有的心情。
此刻,她试图把这心中的酸痛解释为,是因为橘子结界的封闭,使驭川与良尘那个没有歧视的,公正又温暖的世界,与辰渊界完全的隔离,使她失去了与理想乡的连接。
以至于,就连“认清霁天璇”这件大喜事,也没能冲淡失去理想乡的悲伤。
……是为理想乡哭泣吗?
李拂缨扪心自问,然后否定。她深知自己的心性,不可能有这么脆弱。
那是为什么呢?
李拂缨狠狠擦着眼泪,硬要继续自忖,直到找到答案。她不允许自己的心性有任何软弱的漏洞。
不知茫然烦躁了多久,混乱的思绪里,终于亮起一线清晰的灵光。
——李拂缨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辰渊的模样。
辰渊降临碧血原,终结魔患那一日,是李拂缨第一次见到这位辰渊界的至高主宰。
那一天,举世为天道的圣威俯首,唯有霁天璇一人与辰渊并肩而立。
全世界的见证下,天道与圣女咫尺对望,辰渊对霁天璇郑重的宣告“我爱你。”后来,霁天璇又在辰渊面前跪下,向他伸出手,辰渊将手放到了她张开的手心上……好像在答应她的求婚。
从新闻画面里见到这些场景的当时,李拂缨没有太多的想法。她那时还在为“霁天璇是个什么人”而迷茫,还在为信念崩塌的危机而焦躁,别的东西,一时全都装不进去。
但在这些焦躁,都尘埃落定的现在,李拂缨却忽然感到,记忆里的这个场景,是如此的让她不舒服。
即使现在没有影像可看,只是记忆中的想象,李拂缨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辰渊和霁天璇并肩咫尺的情景,是何等刺眼。
“我爱你”那三个字,在她耳边尖锐的回响,两人相扣的指尖,仿佛在挤走她喉咙里所有的空气……
种种不适感凝聚在一起,化作双眼中更浓重的酸痛和湿润。即使李拂缨用力按住眼睛,也没能阻挡成倍的泪水流出指缝,汹涌而下。因为痛哭,她的眼睛变得通红。
……宛如一个栩栩如生的,失意的妒妇。
“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件事?!”
李拂缨为自己的反应无比惊讶。
早在与霁天璇作对前,分明已知道这位圣女是天道的宠儿。
辰渊说“我爱你”,就是很正常的在表示对圣女的眷顾,才不是什么男女之情。
他们两个以一跪一站的姿势牵手,也不是什么求婚,只是霁天璇在领受天命。
所以,他们这样亲近的姿态,是很正常的,有什么可失意……
……等等!
当思绪奔流至此,李拂缨猛然感到心中如有惊雷劈过。
我为什么要介意辰渊和霁天璇有男女之情?
为什么要想象,再极力否认“求婚”?!
一瞬宛如撕开灵魂的痛苦后,李拂缨忽然感到醍醐灌顶。
那是因为……
李拂缨把双手从眼睛上移下,紧按在心口。
心里仿佛正被践踏的疼痛,已经到了极致,已不再让她崩溃。
随后,又过了许久的嘈杂,李拂缨感到,自己似乎终于听到了心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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