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1/2)
沈沐芳洗漱完毕,一身轻松的走出房门。
王玉娘在看到沈沐芳出来的时候,就如同受惊的兔子,飞快的窜进了自己房间。
岳南坪老神在在的躺在暖炉前的躺椅上等沈沐芳出来,看到沈沐芳,岳南坪贼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报纸,示意沈沐芳过来。
沈沐芳走到岳南坪旁边,被岳南坪用报纸拍了拍手臂。
“怎么样?”岳南坪有些得意又有些忐忑的问。
沈沐芳笑了笑,拍了拍岳南坪的肩膀,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岳南坪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蜷在躺椅上笑的抖成一团。
沈沐芳一脚踹了他一下:“德性。”
“这真不怪我,是你自己走过去的,我最多灌了你两杯酒。”岳南坪笑着说。
沈沐芳一把抢过他的报纸:“闭嘴,梅里莎脸皮薄,以后不许提这件事儿。”
“奥,得令。”岳南坪还在笑着。
沈沐芳摊开报纸看了看,头版上硕大还加粗的《新民主主义论》立刻就映入眼帘,署名处的毛某人也非常醒目。
“连新民主主义也归公华学社了。”沈沐芳自言自语。
王玉娘在房间里忐忑不安的等待沈沐芳暴打岳南坪的声音,等了半天都没个声响,于是小心探头去看,却看到罪魁祸首岳南坪洋洋得意的坐在椅子上,就跟每次在蒋氏中府立了功被表彰后一样。
王玉娘心里安定了,看来小梅和沈沐芳关系定了,沈老大很高兴,老岳的狗头保住了。
几人在四川又呆了一段时间,期间梅里莎和沈沐芳到处收购四川植物,木匠们把定做的四栋屋子交了货,采石场也把石头地基交了货。
等把四川特有的果木、蔬菜、禽畜、调料作物都收进伊甸园之后,四人决定离开四川了。
“你说我们直接去找周少山真的好吗?”岳南坪一边打包行李一边有些犹豫的问。
“现在兵荒马乱的,送信谁知能不能送到,”沈沐芳说,“何况还要办理身份证明,拖拖拉拉要到什么时候,不如我们亲自跑腿,还快一点。”
“我们真能找到那什么周少山吗?”王玉娘一边帮儿子收拾衣物,一边问,“听说那是公华学社的大官,我们这样身份不清不楚的上门,别是连门房都见不到吧?”
“先去了再说。”沈沐芳说。
“我说,”岳南坪忍不住了,“你们怎么那么清闲?就没什么要收拾的?”
“一点衣服而已,别的也没什么。”梅里莎说。
“路上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是问题,准备的充分点才好啊。”王玉娘说。
“我们开了一辆有棚子的卡车,车上放了两个床铺,被褥齐全,还带了些衣服、粮食、炉子、煤炭。”沈沐芳说,“吃的方面,遇到城镇就买着吃,野外就自己开火,床铺两家一边一个,我和岳南坪轮着开车,这样就没问题了。”
“这么方便!”王玉娘惊喜的说。
“毕竟有个孩子,一定要准备充分才行。”梅里莎笑着说。
“你们知道周少山在哪里吗?”岳南坪问。
“之前听说过,公华学社成立了南方局,周少山任书记,直接领导四川、云南、贵州、湖北、湖南、广东、广西、江苏、江西、福建以及港澳门地区的基层组织,所以我想,他一定就在这些区域之中。”沈沐芳说。
“你认真的?”岳南坪惊愕的说。
“地方是大了点儿,”梅里莎说,“但是我们有内线啊,吴森和谢梅黛来拉粮食的时候说,周少山最近在四川和湖广来回跑······顺便说一句,我觉得这俩关系很迷,可能能凑成一对!”
“那地方也不小了。”岳南坪说。
“还行吧。”沈沐芳说,“而且,周少山不是还管理了港澳地区事务吗?拿租界的通行证想必比较简单,比我们之前计划的从缅甸走还要方便些。”
“这也是个办法。”岳南坪说。
“没有异议那就走吧!”
四川他们已经跑遍了,周少山目前不在四川,他们于是决定出川,去湖广看看。
出川时,他们特意去看了长江码头,因宜昌大撤退告一段落,码头的船只少了很多,但因为工业在四川重新繁荣了起来,码头依然非常热闹。
民生公司为宜昌大撤退付出了惨重代价,当年运输之时,瀛岛空军在长江上徘徊,每天都有轮船、木船被炸,每天民生公司都有员工献出生命。工矿迁川完毕之后,据统计,民生公司共计损失轮船16艘,116名员工牺牲,61人受伤致残。
但是,经川江抢运出的单位包括:兵工署22厂、23厂、24厂、25厂、金陵兵厂、陕西厂、巩县厂、兵工署汴厂、湘桂兵工厂、南昌飞机厂、宜昌航空站、航委会无线电厂、航委会安庆站、扬州航空站等国防工业,以及申钢厂、大鑫钢铁厂、周恒顺机器厂、天元电化厂、新民机器厂、中福煤矿、大成纺织厂、武汉被服厂、武昌制呢厂、武汉纱厂等数百家重要企业,还有国民政府机关、科研单位、学校设备及若干珍贵的历史文物。
迁入四川的工矿企业共计二百四十五家,百分之九十以上在川东重庆巴县一带,包括来自上海、汉口、南京、杭州、无锡、香港、青岛、天津、石家庄、郑州、长沙等地的钢铁、机械、电器、化工、纺织、食品等行业,对恢复战时大后方民族工业,支持抗日战争的战略产业建设,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他们从四川进入贵州,略作修整,期间又搜集了很多当地特有的动植物,半路上还伏击过一支运输的瀛岛小队,在岳南坪不知道的情况下,把瀛岛的物资连同车马一起搜刮干净。
卡车继续前行,梅里莎在途中无意中说出了自己对“借花草堂”的向往,沈沐芳于是不声不响的绕路去了贵阳南郊。
溯南明河上行约十七公里,就是正在建设的“中正公园”。
明朝的时候,徐霞客由贵阳蓟往长顺,对这片地区有五次记载,到了清朝,当地有家姓周的人家,是柏杨寨塾师,六十五年里接连有五人科举高中,民间多有传说,说周家喜此地大吉大利、山水灵秀,于是几代人先后在麟山建楼,龟山筑阁,蛇山种柏,缀以双亭,并在河中叠石为坝,潴水为潭,疏浅渚为洲,修隙地为屿,还修建一庭园,名“借花草堂”,从此,花溪山水初露光彩。到了1938年,当地县长刘剑魂把放鹤洲一段辟为风景区,因有仡佬族长期再次居住,本地原名 “花仡佬”,刘剑魂嫌弃这个名称既绕口也不风雅,遂改名为“花溪”。今年,贵州省政府又在此基础上建了“中正公园”。
游览完中正公园之后,他们就去寻找公华学社在本地的消息,但是,消息不太好,根据他们搜集到的消息,公华学社在贵州的组织已经撤销了,至于有没有建立新的组织,这就不是他们能查的出来的了。
“去年十二月的时候,阎锡山在晋西的行动就把双边学社的关系彻底撕破了,”岳南坪说,“现在这里已经被百业学社犁过一遍了。”
“我还在茶馆外面看到了你们的照片,老沈、老岳,你们都有,还有梅小姐的。”王玉娘紧张的说,“你们被通缉了。”
“不要紧,”沈沐芳说,“我们都伪装过,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但是这里现在已经是蒋氏中府把控的地方了,尽快通过比较稳妥。”梅里莎说。
“说得对,我们尽快上路吧。”王玉娘说,“以后外出买饭的事儿,都交给我,你们尽量不要露面了。”
“没那么严重,”沈沐芳笑道,“如今的我们,就是入了水的鱼,天高海阔,任来去,只要不是大部队围堵,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梅里莎也偷偷笑了。
有伊甸园的辅助,确实不会有大的危险了。
四人马不停蹄的上路,好在卡车行路速度快,贵州也不是个大地方,他们赶在三月份抵达了湖南。
既然到了湖南少不得去长沙一次。
然而,长沙的样子却让一行人为之悲叹。
早在前年十月,戴笠就与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第一处主任贺耀祖联名呈报蒋中正,说,江西九江作战失误,未能贯彻焦土作战,被瀛岛获取大量物资,所以,他们请求,火烧长沙。
这是一个让人看了就害怕的申请,蒋中正为此犹豫不决,蒋氏中府内部意见也不统一。
就在大家争论不休之时,汉警备司令郭悔擅自先行撤退,最终武汉机场被瀛岛占领,武汉三镇失陷。
蒋中正一怒之下,痛下决心,下令烧毁长沙古城。
武汉失陷之后,难民涌入长沙城,古城人口骤增至五十多万,加上长沙作为上海,南京等会战的后方,积累了许多战略储备,商业也很繁荣。
但是,长沙已经陈旧而且有限交通线根本难以承受如此大量的迁入
三八年十一月,蒋中正密令抵达湖南:“:“长沙如失陷,务将全城焚毁,望事前妥密准备,勿误!”随后,蒋侍从室副主任林蔚又再次打电话叮嘱湖南方面,说“对长沙要用焦土政策。”
湖南方面于是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他们先后安排相关物资撤离,然后又把城市消防的水都换成了汽油,最后连消防队都离开了。
但谁都没想到,在瀛岛还未兵临城下以前,长沙南门口外的伤兵医院突然起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不知何人又在长沙城内三处地区放火,随后,留守人员以为点火信号已经发报,纷纷引火,没多久,连天心阁也火光四射,接着全城起火,一切都失控了。
因为焚城计划是严格保密的,点火行动又是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发生的,起火的时候,大多数老百姓还在自家屋内熟睡着,突然惊醒,以为是瀛岛打进来了,惊慌之下奔逃而出,家门却已经被烈火封闭了。
焚城烈焰中逃命的人们,在狭窄的街巷中奔逃,两边还是燃烧的房屋,在拥挤和混乱不堪中,很多人都是直接被踩死了。乘坐汽车的富裕人家为了逃命,一路上干脆都是碾压过去的,车轮之后横尸无数。还有更多人是被大火活生生烧死的。
另有湘江渡口被逃命的人淹没,踩踏致死的人和淹死的人横成了一片凄惨景象。
烈焰焚空,事无补救,湖南方面宣布弃城,长沙大火烧了五天五夜,才自行熄灭。
火焰熄灭之后,残存的人和城外的人入城救人,一片尸骸遍地景象,满鼻骨肉焦臭。
有人甚至在一处民居中发现,有一位母亲抱着孩子在一处水缸中避火,但在可怕的热浪中,两人都被活生生煮死在水缸里。
还有余太华金号的三十多名员工躲进防空洞避火,但是防空洞防得了瀛岛的轰炸,却防不了蔓延全城的大火,三十余位员工俱被烤焦致死。
已经一年过去了,长沙城被焚烧的痕迹依然历历在目,空气中还有焦臭的错觉,当地的人宁愿在远远的地方重新建屋,也不愿意回到那个横尸遍野的地方。
沈沐芳漫步在废墟之中,周围几乎没有人烟,只有被烧毁的残垣断壁依然在沉默的存在着。
梅里莎走在他发旁边,低声道:“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里面描写了楚国的旖妙和辉煌,据说长沙城就是楚国的遗物,如今,地面上却已经看不到那些东西了。”
“如果没有奇迹,”沈沐芳低沉喑哑的声线在废墟中回响,“这种旖妙和辉煌,也许就此断绝了。”
两人缓缓漫步,沿着漆黑的街巷向前走,猜测他们脚下的土地也许曾经躺过一个可怜的人。
就在两人缓缓前行的时候,一阵轱辘咕噜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梅里莎和沈沐芳惊讶的看向了身后的街巷拐角,一个身穿黑衣的小贩推着独轮车从街巷那边过来走过了他们身边,向前方走去。
“这位乡亲!”梅里莎赶紧喊道。
独轮车停了一下,小贩回头问:“叫我吗?”
“是啊,”梅里莎几步赶上去,“这位乡亲,我想问,你之前是在摆摊卖东西吗?你是在哪里摆摊的?集市离这里远吗?”
“不远,”小贩笑道,“就在城东边角上。”
“城东已经有人居住了吗?”沈沐芳不禁惊讶的问。
“不然呢?那都是祖宗的产业啊。”小贩叹气道,“大火之后,很长时间大家伙都不敢回来,还是老家祖祖辈辈都在城内的人先回来的,后来才陆陆续续又迁进来一些人。”
“长沙重建的工作是谁主持的?”沈沐芳问。
小贩摇摇头:“我只是个平头老百姓,哪里知道是谁?但是我们经常看见的有一个临时救济委员会,还有一个善后工作队。”
“都是蒋氏中府安排的吗?”沈沐芳问。
“临时救济委员会是,但那个善后工作队是民间的,具体也不懂,只要他们给粮食、给衣服,也就行了。”小贩说,“好了,我赶着回家,你们有什么问题,往东边走吧,那边人多。”
“好,乡亲,我再问你一句啊,这里这么荒凉,你怎么从这里走?”梅里莎问。
“我家在城外,从这里走,近些。”小贩说。
“你家在城外,没有被火波及吧?”梅里莎问。
“我哥哥一家,”小贩情绪低落的说,“他们在城里干活,大火那天侥幸逃出来了,但是他被火烧的没个人形,逃出来没多久,人就没了。我嫂子半路上被人挤倒了踩踏,现在也不能站立了,好在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完好着。”
“您节哀。”梅里莎翻了翻衣服,拿出了一荷包钱,也没数多少,全部递给了小贩。
小贩几番推辞不过,干脆跪下磕了个头,千恩万谢的走了。
“我们去城东吧。”梅里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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