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2)
再见到萧媺, 已经是三月春猎时候。
殿试之后, 永裕帝大宴新科进士于春荫河畔,接着, 就是春猎了。
猎场在月门山上的西苑,与护国寺堪堪只隔了十里。常年有侍卫把守, 不过那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贵族公子上下嘴皮子一碰,向皇帝讨个恩典也能吆五喝六地进来耍一番威风。
萧琮站在高台之上, 文武群臣身着骑装分列两边,这时候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正在众人心想究竟是谁来得这样晚的时候, 便听得前边有窃窃私语:“是长公主吧?”
“大抵是,除了她, 还能有谁这么不看重春猎?”
马蹄声停下,滚滚黄尘随之扬落,这时候,众臣才得见马背上那一张芙蓉面, 确是长公主萧媺无疑。
贺清时眼里迅速划过一抹惊艳,随即便微微低下了头, 只剩下耳垂红如滴血。
自从上次醉酒,已经是过了三个月了。
可他还是久不能忘。
但仅仅只是惊鸿一瞥, 也足够他将萧媺的风姿深记于心。
她穿绯色骑装, 身上披了件白得赛雪的披风, 三千青丝尽数用一顶墨玉冠高高束起, 看起来英姿飒爽, 若是端看那一身潇洒气度,说是一位锦衣少年郎也是有人信的。
正在他思忖间,萧媺已经翻身下马来到萧琮面前行礼。他垂着眸,看到她绣了金色祥云的云靴渐渐走远,随后便听得她与萧琮说话,就算是不看两人面上的神情,也听得出她话里的疏离与客套。
没过多久,萧媺便回去牵着马走到了萧妤身边。
站在萧妤身后,因为被抢了风头而不快的一众贵女忽地就噤了声。
接着,萧琮带领群臣祭天。
祭过天,由萧琮猎下第一只猎物后,春猎便算是开始了。
萧媺挥鞭喝了声“驾!”,便一骑当先,甩开护卫,将众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贺清时手握成拳,竭力想要克制住追上去的心。
邵晋却在此时于一旁称赞道:“长公主风姿不减当年啊!”
“当年?”
邵晋这才想起,身边这人,未曾见过长公主射猎时的英姿,当下便解释道:“你去年这时候已经回平京,恰巧就没赶上春猎,可是那次春猎,长公主也来了,当时她也这样,一骑绝尘,我就跟在她后面,看见她骑在马背上,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原以为只是闺阁女儿的闲情,谁能想到最后还真能让她猎的一只白狐?听说后来那张白狐皮,便是被她当做了寿礼献给太后。”
“真是孝心可嘉啊。”
听到孝心可嘉四个字,想到萧琮与自己谈过的话,贺清时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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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媺骑着马进得树林,约莫已经行至外场最深处,她却还没有看到什么合适的猎物,此番场景,若是提只鸟雀什么的出去也太丢人了。
西苑猎场分为外围猎场与内围猎场。
外围是些生性温驯的动物,譬如麋鹿狐兔之类,越往深处去,则遇见猛兽的几率便越大。
萧媺骑着马在外面来回转了几圈,不多时她便发现自己一旦想策马往里走几步,身下的踏雪就开始焦躁起来,一直在原地打转,时不时嘶鸣两声,却始终不肯往前。
这匹马是父皇赠给她的,据说当初这匹马随着父皇征战四方的时候,曾几次救过他性命,后来在她十五生辰的时候,他便将这匹有灵性的马赠给了最心爱的小女儿。
可是现在,这匹有灵性的马却迟迟不愿意再往前一步。
如果是因为这里面就是内围猎场的话也说不过去,去年春猎的时候,她就骑着这匹马进去过。
为了安全着想,萧媺往里看了一眼,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却又在陡然间注意到一些不寻常之处——在前边长着一丛低矮灌木的的地方,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到灌木丛后面有一些不寻常之处。
已经是草长莺飞的三月,猎场里的青草长深了许多,举目四处葳蕤一片。可是灌木丛后却隐约露出了些许锈红色。
她想了想,扯着缰绳下马,走上前去想查探一番。
马儿还在外面嘶鸣,她已经走到灌木丛前,这时候她也看到了面前的狼藉景象:没过小腿肚的野草压倒在土里,地皮下锈红的土壤被翻出来,看起来像是刚刚在这里进行过一场激烈的争斗,并且有人受伤从这里滚了下去。
但是……这种地方,萧媺转眼一看却恍然大悟过来:她刚刚骑着马东转西转,竟然已经偏离了原本的小路,这个地方相对而言隐蔽性不低,而且已经可以算是在内围,前来射猎的人也会大大减少。如果不是她今天误打误撞,一般人可能都不会发现这里。
那么她刚刚的猜想便也算是合理了。
她刚想离开,却又听见微弱的呼救声从下面传来:“救命……”
“有人吗……”
萧媺朝传来声音的地方望过去,狠了狠心,走到马前,拉住缰绳后却又还是放下,最后咬了咬牙抽出别在腰间的马鞭抽了下马屁股。
像是感知到主人的心意,烈马飞奔起来,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距离射猎开始已经过去了许久,不少人都拎着血淋淋的猎物回来了,却久久不见最先驰进密林的长公主的身影。
漫长的等待令他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我早就说过了,女子嘛,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了,非要在这男儿郎的地盘上出什么风头?”
“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是出事了呢?”
“如果她不会蠢到不自量力进入内围猎场,哪里会出什么事?我看啊,就是她猎不到猎物觉得不甘心,这会儿肯定还在猎场里瞎转悠!”
萧媺这时候已经走到险坡下面,几乎是没费什么功夫,就看见躺在草丛里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公子。
她走过去才发现小公子背上插着羽箭,整个人狼狈至极,头发上满是污泥,脸颊苍白,嘴唇已经干裂。
卢照宛?
将人扶起来,看清楚小公子长相后,萧媺心中疑虑更盛。
她怎么会在这里!
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平铺在地上,她又将人轻轻放下去,摸了摸靴子里藏的匕首,接着她才起身到周围查探线索。
踏雪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营地,至于护卫,她怕是指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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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像鼓点一样在所有人耳边响起,正在清洗猎物的护卫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交谈的人也扭头望过去,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匹马是单独回来的。
而原本该出现在马背上的人却并未归来。
骏马在空地上发出长长的嘶鸣声,马蹄不断刨着地。
贺清时看了看旁边的主帐,低头对旁边的邵晋道:“半个时辰内我没回来就禀报皇上,请令搜山。”
邵晋“诶”了一声,伸出手连贺清时的衣角都没来得及抓住就眼看着他骑上了长公主那匹马。
这时候,郑家人也忧心忡忡地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
因为他们的堂叔郑恽,自进了猎场后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今日跟着郑恽前来的,都是些郑家旁系的子弟,前来跟着堂叔见见世面,现如今世面还没见成,主心骨却不在了,他们自然也都慌了阵脚。
有人提议说派人小规模去找一找,不要惊动了崔家的人,有人说再等等看,这么久不回来未必就是出了事……
萧媺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她现在还在和对面的郑恽大眼对小眼。
她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想在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没想到线索没找到,人却是看到了一个。
是郑恽,还是一个昏倒在岩洞里的郑恽。
把人弄醒之后,她便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郑恽自己也不知道,他揉了揉后脑勺,茫茫然摇了摇头。
萧媺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估计什么都问不出来。
联想到世家太平表象之下的暗流涌动,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努力压下心里的火气,她看着郑恽道:“还请郑大人随本宫来。”
郑恽于是晕晕乎乎地跟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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