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削发为尼（1/2）

人生无根蒂, 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 此已非常身。

是夜, 秦 王 府水忆月卧房, 烛火摇曳。杨洁儿倚坐在床榻上，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夕华。夕华微垂着头，反复揉搓着双手, 心中很是忐忑不安。虽说先前袁先生曾跟她说，今夜会将附在小姐身上的邪祟除去，让其清醒过来。结果可否当真如愿，她却并不知晓。况且方才在袁天罡走后，李世民因放心不下, 特地前来探望, 却被拒之门外，连面都不曾见到，此种做法更加重了她心中的怀疑。杨洁儿察言观色, 心知夕华定是有些紧张，便微笑告知她自己的病已经好了, 并且要她将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尽皆讲给自己。夕华听闻此言露出为难的神情，然在小姐的坚持之下，最终只得无奈就范。

随着夕华的讲述，杨洁儿的表情不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身为公主, 她虽也曾深受父皇的宠溺, 却从未有过骄纵之心。无论处在怎样的境遇, 她都是那般乐观、温暖, 纯真、善良，无论爱恨都是那么认真。即便是国灭家破，她亦未曾有过害人之意，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最为深爱的世民哥哥。虽说这些年她活得浑浑噩噩，所作所为都毫无印象。然毕竟此事乃是由她而起，于情于理，亦该由她而止才是。方才通过夕华所言，她在意识昏沉之中非但做了许多错事，甚至还生了杀戮之心，真可谓是罪孽深重。即便是死，也无法偿还所造的罪孽。都说佛法无边，既是这样，她不如就此削发为尼，遁入空门，了结了这场孽缘。反正而今隋朝已灭，父皇殁了，连世民哥哥亦娶妻生子，她也该看破放下了。

想到此处，杨洁儿遂感激的看着夕华，含泪柔声说道。

“好妹妹，这些年苦了你了。多谢你这般包容我，忍让我，给我以家人的关爱。洁儿此生恐是再难报答你的恩情，倘若有来世，我便是结草衔环也定当偿还。”

夕华听小姐这般言说，亦是唏嘘不已。

“小姐，你莫要这般言说，这些事都是夕华该做的。你不晓得，自你与我家公子在凉州相遇，他有多高兴。见你生病，他又有多忧心。小姐，夕华晓得，你在他心中的位置极重。现今你的病终于好了，也该与公子破镜重圆了。”

杨洁儿轻叹一声，神情颇为踌躇。顿了一顿，她从左手的手腕上取下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手镯，递给了夕华。

“夕华，这只手镯是当年我母后病故前留给我的遗物。原为两只，另一只我给了侑儿。这只就送给你吧，权作是一点念想。”

言罢，她见夕华不肯收，便将镯子硬塞入了其手中，复又继续说道。

“好妹妹，这虽只是普通的玉镯，却也是我的心意。秦王公务繁忙，甚是辛苦。倘若有一日我不在了，还希望你能多多关心他。莫要让他太过疲累，一日三餐定要精细，冷暖更替也应知心些才是。”

夕华见状，心下不由生出不祥的预感。神情惊诧，连声问道。

“小姐，你方才所说何意？何为你不在了？你要前往何处？”

杨洁儿知晓方才定是自己在无意中说漏了嘴，连忙微笑掩饰道。

“方才不过是我乱说罢了，你切莫当真。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去吧。”

夕华虽是不放心，但在小姐的连连催促之下，也只得无奈的缓步出屋。杨洁儿凝视着夕华的背影，在其走出门的一霎那，笑容瞬间在唇边僵住。愣怔须臾，她转过身来，先是吹熄桌案上的烛火，随即脚步沉重的来至床前。她躺卧在床上，整整一夜都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眠。脑子里一遍遍的过着她与李世民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相杀的回忆画面。都说天若有情天亦老，生逢乱世，今生他二人能这般无怨无悔的爱过，也就足够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窗外依稀传来鸡啼之声。不觉之间，竟已是四更。因为着实睡不着觉，她索性披衣坐起。重新点燃桌上的烛火，展开宣纸，提起毛笔，神情郑重的给李世民修书一封。信中言辞恳切，情感动人。激动之时，她不禁双眼泛泪，很是动情。

这日午后，杨洁儿听夕华言说，李世民因公务在身，此刻未在府中。遂要其陪同自己前去寻找长孙无垢，面见王妃请求原谅。夕华因她二人先前的不快内心有所顾忌，但在她的坚持之下，最终也只得随了她的意。

书房，长孙无垢正端坐在桌案后看书。蓦地见自己的贴身婢女匆匆进屋禀道，初云公主前来相见。因她前夜便曾听李世民提及袁天罡为杨洁儿治病之事，知晓其如今本魂已复，故此忙唤婢女相请杨洁儿进屋叙话。

稍顷，但见杨洁儿款步进屋，长孙无垢连忙起身相迎。二人以姐妹相称，互道万福。随后分宾主落座，婢女奉茶。

在长孙无垢的问询下，杨洁儿遂将前夜袁天罡如何为她治病之事尽皆说与其听。长孙无垢听罢，唏嘘感慨不已。又见杨洁儿向自己诚意道歉，自是微笑宽慰，体恤原谅。言语得体，举止雍容。与那些莺莺燕燕、涂脂抹粉的凡俗女子甚为不同，让人在不自觉间生出亲近之感。

杨洁儿见此情景，亦被长孙无垢的为人行事所深深折服。在为李世民高兴的同时，亦不觉顾影自怜起来。想当初她与长孙无垢确有几分相似，都是这般的爽直，均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只可惜被这乱世风云所累，倒落得了这般嗟叹不已的下场。想到此处，她遂又向长孙无垢致谢，并祝愿其同李世民今生能一切顺遂。随即，便匆匆返回了自己的别院住处。

这日黄昏，李世民因心中极为挂念杨洁儿，故此公务结束，便迅即回到府中，兴冲冲的赶至别院。听闻夕华说她此刻正在卧房小睡，故此便在偏厅等候。怎料，等了近两个时辰，却仍不见有所动静。眼见暗夜来临，明月皎皎。心下不禁起疑，不待和夕华打招呼，便匆匆闯入卧房。却见室内一片漆黑。待点燃烛火，方才发现不知何时早已人去屋空，唯有桌案上还摊着那封前夜写就的书信。待他匆匆读完，神情登时大骇。来不及多想便唤上墨玦等数名护卫，脚步匆匆的来到府门外，策马向着城西二十里处的断尘庵赶去。

待众人来至断尘庵前，只见门板紧闭，透过门缝向里看去，大殿烛火通明，数十名沙尼正在念经。正中玉佛座下的蒲团上，有一身着黄色僧衣，乌发披肩的妙龄女子双膝跪拜。虽看不清楚面容，但观其身形亦知晓，此人确是杨洁儿无疑。

“公子，这......初云公主莫非是要出家不成？”墨玦侧过头，讶异的看着李世民说道。

李世民顾不上答话，只是握紧双拳，用尽全身气力重重的敲着门板，声声高唤要里面来人开门，意图劝阻杨洁儿出家。见公子如此，墨玦等人亦开始纷纷效仿，声音瞬间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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