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道院拜师（1/2）

朔风吹散三更雪, 倩魂犹恋桃花月。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无端听画角，枕畔红冰薄。塞马一声嘶，残星拂大旗。

月色迷离, 星光惨淡。万木凋零, 寒风刺骨，眼看一场沸沸扬扬的冬雪即将从天而降。湖边空地，分外空旷。白雪覆盖之下的湖水，早已冻结成冰。在月光的映照下，放出奇特的眩光。火堆旁边，袁天罡半坐半卧, 边用右手托着酒坛, 仰面喝酒, 边看着子书江远在湖边舞剑。但见此剑刃如秋霜, 寒芒闪闪，剑气如虹，萧飒凌厉，当真是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过了半晌, 子书江远蓦地收起剑招。在他的注视下, 缓行踱步而来。

“野郊夜色景致幽, 闪闪寒光北风啸。飒爽英姿雄风在, 至图寒舞银霜傲。”袁天罡轻声吟诵, 他略微沉吟, 复又问道, “公子莫非是在借剑传情？”

子书江远见袁天罡将手中的酒坛递到自己的面前，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接过酒坛，兀自喝了一口。美酒甘洌醇香，回味悠长。初入口时略带苦涩，但细细品味，却又觉得苦尽甘来，余味净爽，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先生当真是江远的知己，无需多言，只用此酒就已抚慰内心的伤痛。”子书江远将酒坛递还给袁天罡，感激说道。随即，他径直坐在了袁天罡的身旁。

二人不再言语，只是各自望月饮酒，想着心事。清风浮动，树声如涛，连同思绪也变得缥缈了起来。

“公子莫非当真以为，这世间唯有你一人在痛爱中煎熬，而不得其果吗？”遽然，袁天罡醉意朦胧的侧头看向子书江远，幽幽的问询道。

子书江远见状，不由一怔。在他的记忆中，袁天罡的神情一直都极为淡然，无论悲喜均不会浮在脸上。如今见他神情恍惚，目光忧伤，已然不复平素的模样。

“江远曾听秦王言及，先生入世前也曾有过一段悱恻情缘......”他说到此处，话音戛然而止。

袁天罡定定的看着他，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黑暗的前方。半晌，露出了怅然的神情。

“不错，不过那都是些往事了。”他的目光迷离涣散，声音飘渺，好像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

子书江远凝视着袁天罡，屏气凝神的听他向下讲述，唯恐一不小心便会惊扰到那梦中之人。清风拂过，火堆熊熊，愈发炽热。

“她叫秦陌儿，是天宫院渺空真人的独生女，也是我的师妹。”袁天罡仍陷入在前尘往事的回忆当中，神情寂寥的说道。

人世几回伤往情，山形依旧枕江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人世匆匆，百年之事，不过黄粱一梦。身为道法精深，长于‘风鉴’，通晓五行、六壬与面相的修仙之人，袁天罡早已勘破生死风云，却唯独放不下他与爱妻秦陌儿的情缘。虽说同子书江远、灿姬坎坷多舛的爱恋相比，他二人之间的感情稍显顺遂。若不是因中途冥王符开作梗，如今定也是如李渊一样儿女满堂、尽享天伦了。

往事还应从袁天罡的离奇身世说起，他自幼出生在官宦世家，祖上均为达官显贵。除了在朝为官，他们还有另一重极其隐秘的身份，多为通晓鬼神、卜卦算命的术士。而其中最为传奇的，还要当属其叔父袁守诚。据传他天生相貌希奇，仪容秀丽。能知前生后事，善断阴阳五行。在他断过的所有事情当中，泾河龙王案最为脍炙人口。

据说数十年前，在泾河之上曾有一个依靠捕鱼为生，名唤张稍的渔翁。此人热情豁达，豪爽助人。平日里只要有人渡河，无论是否认识，都定会竭力相助，从不收费。一日，机缘之下，他用船载袁守诚渡河。途中无聊，二人闲话起来。袁守诚观其气色，见他印堂之处黯淡无光。便直言询问其缘由。张稍原不肯说，后在反复追问之下，方才道出事情原委。原来三月之前不知何故，鱼儿突然变得少了起来。到了如今，竟连一条都打不到了。袁守诚听此言语，遂掐指推算。须臾，他唇边泛起一丝笑容，已然知晓其中缘由。他起身缓步来到船头，用手点指，将捕鱼的方位告知给张稍。张稍半信半疑，但试捕之后，却发现果然灵验，自己撒下渔网，满载而归。

水族锐减，龙宫大乱。泾河龙王化身人形，变成一白衣秀士的模样。经问询渔翁后，得知此事正是袁守诚所为。故此赶赴长安寻其卦摊，与他以次日雨量打赌。袁守诚观其模样，早已知晓其来历。因不便说出真相，只得悻悻应赌。待龙王回宫后，正遇天帝派使臣前来降旨，命其下雨，遂欣然接旨。

次日晌午，长安城上方阴云密布，雷声隆隆，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袁守诚仰首观看雨量，半晌他见雷声倏忽远去，雨量骤减，与天帝旨意不符。心中大惊，此事不妙。

卦摊前，在路人们的好奇围观中，白衣秀士滋事寻衅，道其此卦不灵，欲掀翻卦摊，赶其出城。万般无奈之下，袁守诚低声道破龙王的身份，并点名他触犯天条，已招杀身之祸。龙王见状，不由大骇。待人群离散，跪地求其赐一救命之法。经过袁守诚悉心指点，决定请紫薇星君在天帝面前为其帮忙。

天庭之上，天帝暴怒，欲斩杀龙王。虽有紫薇星君百般求情，却仍无济于事。一代龙王终因冲动，反误卿卿性命。袁守诚得知此事，暗自叹息。随后摔断罗盘，折断卦幡。离开长安，再无音讯。

与其叔父不同，袁天罡的父亲袁玑思想则极为正统。在时任北周司铠参军的他看来，其弟所为都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罢了，并不足以一提。也正是在此思想的桎梏下，袁天罡虽自幼便对道术颇感兴趣，却始终未能有机会学习。直到父母因奸人所害，被迫自尽，方才在叔父的保荐下前往天宫院渺空真人处拜师修行。也正是因为此行，他得以邂逅秦陌儿，并有了后来的情缘。

仙境闲寻采药翁，草堂留话此霄同。细看山下云深处，信有人间路不通。泉引藕花束洞口，月将松影过西东。求名心在闲难遣，明日马蹄尘土中。

天宫院，位于阆中。背山临水，祥瑞腾腾，自古便是‘九龙捧穴’的风水吉地。因其是遁世修仙的绝好去处，故此渺空真人在此开场收徒，教化众生。

通天洞外，身穿一席青衫的袁天罡神情焦急的盯着洞口的方向。半个时辰前，他便已请道童进洞通禀，不知为何到此时还未有回应。莫非说是渺空真人觉得他资质平庸，不肯收徒？若是这般，又该如何是好？他正兀自想着，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转身寻声望去，但见一个身着茶白衣衫，手拿折扇的俊俏少年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少年身材娇小，却又举止风雅，很是顽皮机敏。

“敢问这位仁兄，你也是来此处修行的吗？”少年深施一礼说道。

“正是，想必公子也是来修道的。”袁天罡拱手回礼道。

“兄台无需多礼。”少年微笑说道，“小弟秦陌儿素闻坊间传说，渺空真人在四海中渡人疾苦，广布福泽，极为受人推崇，故此萌生了拜师之心。可不知是否与他有缘，达成心愿。”秦陌儿缓言说道。

“修道之人自是以渡人为己任，相信真人是不会拒绝公子的。”袁天罡从容回道。

“若是这般，那便最好。”秦陌儿迅即合上纸扇，随后用扇柄轻轻在手上敲着。

“二位道友。”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青衣的道童走出洞门，径直来到二人面前，停下脚步，拱手说道，“真人令玉锦恭迎二位道友。”

“有劳小道长。”袁天罡躬身施礼，感激说道。

“既是如此，那就请二位道友随我前来吧。”道童客气说道，随后转身向里行去。

在他的引领下，袁天罡和秦陌儿走入洞口。待到洞中，环视四周，袁天罡心中不由啧啧赞叹，这道场之内自是另一番景象。但见青苔漫壁，香炉生烟，青牛仙狗自逍遥，醉里梦里无不往。清心自在化浮沉，无声只有罄竹情。十四位身着青衣的年轻道士按照长幼次序前后排开座位，双眼紧闭，在蒲团上盘膝打坐。正中，身穿五彩天仙霞衣的渺空真人居于高高的石座之上，面对众位弟子，闭目开示，神情从容。只见此霞衣领用直开，袖不合缝，霞带云边，头戴五岳真形冠，足著五云轻履，周身的雍容气度。

“师父，二位道友到了。”道童来到渺空真人面前，躬身施礼，恭顺说道。

“童儿退下吧。”渺空真人吩咐说道。

默了一默，渺空真人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二人，目光如炬，眼神深邃。

“是。”道童恭敬应道，缓步倒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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