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2/2）

“阿裴，你冷静些。若不是夫人当机立断，你只能一死以全清白啊。”

“死就死，我掏心掏肺对你们，你们却全都在骗我，全都在骗我，还不如让我死了！”

一屋子人吵吵嚷嚷，每个人都在说话，围着裴晚云，裴晚云双手颤抖得握着剪刀，烧得两颊通红，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王灵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外姓男子不该进内宅，可今日的裴家实在太混乱了。王灵抬着银箱子，为退股而来，一路闯进了内院。

目光如电，冷若冰霜，裴晚云感受到王灵的目光，突然之间就冷静下来了。佛家所说机缘，道家言曰顿悟，就在那一瞬间，裴晚云拨开迷雾，突然就清醒了。

“啊！出去，出去！”

“鞋，鞋，小娘子没穿鞋。”

“你怎么进来了？管家，管家。”

“快，去府尹大人府上搬救兵，快些！”

屋里又吵嚷起来，裴晚云扔了剪子，随手把矮几上茶盏拂到地上，哐当几声脆响，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闭嘴！”

“于嬷嬷，扶母亲坐着，奉茶。羽儿、白鸥伺候我穿鞋，扶着我。玉兰、青竹扶阿容、阿陈下去。柳嬷嬷，带着其他人下去。裴管家，你守好门户。”裴晚云条理清晰的下令，屋中众人居然也就听从她的安排，有条不紊的动起来，全然忘了刚才她的癫狂发疯。

裴晚云拿了丫鬟手上帕子侵了冷酒，敷在脸上，冷得一个激灵。原本烧糊涂的心思慢慢清明，瞧着地上的剪子，冷嘲一声，“张口闭口动辄以死胁迫，我终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在这个屋子里的，都是知情人。我实在想不通，母亲为何装病骗我。我得到的消息，都是阿容传给我的，她又图什么。还有王灵，事到如今我才知道，你背着我开了新厂。还记得当初我拿技术入股说过的话吗？钱没了可以再挣，一技之长到了什么地步都能东山再起？当初你没有人脉、没有银子，我那样信任你，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信任吗？”

王灵头疼得捏了捏眉心，“我是来退股的，不是来断案的，你们家务事怎么扯等我走了之后在扯。”这要不是看在裴家还有几门得力姻亲故旧的份上，王灵真想直接纵/火抢/劫。

我他妈昨天还在城外流血厮杀，今天却要在这内宅断是非吗？

“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你不守信用，偷了我的技术，如今蜀中的白叠布和新品丝绸真的是云衣裳一家独有吗？你私下生产了多少，抢占多少市场，赚了多少银子？这些事情不说清楚，退什么股？”

是啊，有些脓不挑破了，谁知道真相是什么。王灵觉得裴晚云蠢，被裴夫人软禁，若是能找到她，还能说说服这个天真小姑娘，保全缫丝厂。裴晚云冷笑，你是怎么有脸一边仗着我的善良攫取利益，一边嘲讽我蠢笨如猪。

“裴家退股，我另调银两，死伤兄弟无数。”王灵冷声，寒气逼人。这不是做生意的事情，中间还掺杂着人命。

“从偷我技术建起来的厂子里调银子？”裴晚云嘲讽。

“往北这条商路，是我和兄弟们用性命淌出来的。”

“钱是我出的，难道我不是东家？”

“只有你一个东家？”王灵怒极反笑：“我用命厮杀，你高床软卧。”

“所以，是你先起了私心，是你想单干。没有我母亲神来一笔，你早晚要背叛。”

“合伙而已，谈何背叛。你以为把错处推到我身上，那些血就白流了，我的兄弟就该死，对吗？”

“呼——”裴晚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两辈子的天真单纯都吐干净了，“这时候论是非对错有什么用？我从头到尾相信你，相信我的亲人，我自认对得起每个人。”

裴晚云看了眼靠在于嬷嬷身上的裴夫人，她脸色苍白，涕泪连连，裴晚云收回目光，“可谁让她是我母亲呢，她做的事，我认了。”

“你背信私开别厂在先，我弃义突然退股在后。这生意是做不下去了，拆伙吧。”裴晚云闭目不忍再看，她耳边嗡鸣声一片，高热让她的神经高度运转。

“行了，这些狗屁倒灶的话不要说了。父母在，不置私产。”王灵口吐恶言，他们之前所有的合作，都建立在心照不宣之下，拿到明面上来说，最有资格处置裴家产业的只有裴夫人这一个成年人。所以，照着规矩套，什么信任、希望、背叛都不存在，不置私产推翻了一切存在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