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相争(1/2)
这一联虽然看似朴实平淡,但一开始构思陆钧才发现它其实并不好对。过了片刻, 常晓成和李尚源已经不约而同的提起笔, 开始写了,陆钧还在努力地寻找着思路, 最终他们两人都放下了笔, 陆钧的眼前却只写了一副上联,陆杭便问陆钧道:“怎么?你还要再想一想吗?”
陆钧并不着急, 点点头道:“陆阁老这上联出的实在精妙,是这三副上联中晚生所最喜欢的, 因此不自量力, 选了这一副来对,也正因为如此, 晚生想要尽力对出一句自己满意的下联, 还望陆老给晚辈一点时间。”
陆杭笑着说道:“无妨,那我们就先看看你这两位好友对的好了……
座上众人好奇的抬头看去,只见陆杭把常晓成和李尚源面前的纸都拿了过来,一瞧, 李尚源一手小楷瘦劲有力, 常晓成的字则是俊逸潇洒,李尚源选的正是第一副上联“曾三颜四”, 陆杭递给了陆怀, 陆怀念出了下联:“禹寸陶分——嗯, 真是神来之笔!”
陆钧一边想自己的, 一边听着, 李尚源对的确实不错。意取自晋朝时候出身寒门的名将陶侃所说的话:“大禹圣者,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是自弃也。”意思是,大禹珍惜寸阴,众人,包括他自己,应当珍惜分阴,“禹寸陶分”四个字既传承了上一联勤于向学的意思,又工整严谨。就连陆杭听了,也连连称赞道:“确实不错,我看这陆府上下,就算是老夫来对,也未必能得此佳句了!”
说罢,他们又转向常晓成对的,陆怀拿过那纸,读道:“雨后双禽来占竹,秋深一蝶自觅花。”读罢,他对着常晓成一笑,道:“爷爷,常贤弟这下联对的很是风流嘛。”
陆杭从两人面前把纸拿过来的时候,早就在心里将两人选的上联、字迹、还有所对下联的意境在心里比较了一番。这时,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听见陆怀的话,他将两张纸交给下人,笑道:“没错,人不风流枉少年!这两联都对的好!一个庄重,一个灵动,为这水阁添色不少啊!”
这时候,陆钧还默然坐在那里,陆怀转过头去,问他道:“你这两位朋友对的如何?你觉得,哪个更好些呢?”
陆怀见陆钧到现在还没有把他那一联对出来,知道他肯定选的是最难的,这三个人里,他不喜欢拒绝了陆怡的常晓成,但是,他更不喜欢陆钧,他刚想开口嘲笑陆钧几句,却听陆钧朗声道:“凡物皆有可观!”
陆怀笑道:“陆钧,爷爷是让你为你这两位好友做的对联评个高下,你却说的这么含糊,是不是有些太敷衍了?”
陆钧却站起身来,道:“大少爷误会了我的意思。这是我为‘于书无所不读’这一句想出的下联,至于我这两位朋友所对,也是如此,题目不同,风格不同,虽然没有办法比较,但在我看来‘皆有可观’,正如世间万物,变幻莫测,高下不过是一时的事情,我们只需要好好欣赏事物之中各自的妙处就好。”
陆杭听了陆钧的话,心里不觉一震,他对这三个孩子确实很有好感,但有能力的人往往难以驱使,所以他今天把他们几个叫来,故意让他们对他父亲陆睿渊为这水阁留下的对联,想挫一挫他们的少年傲气,却想不到,他们对的都十分精妙,就连自己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而且,陆钧刚才的话也提醒了他,既然他们的才华远在自己的子孙之上,将来风水流转,事情的发展难以预料,他想起了自己父亲一直以来的嘱咐,到了这会儿,他终于打心眼里认同了父亲的观点——对于这三个少年,还是要诚心诚意的善待他们才行!
再看这三幅下联的格局,不得不说,还是陆钧的更胜一筹,只可惜,即使关系再远,他也是自己家的亲戚……
于是,他转向了李尚源,道:“曾三颜四,禹寸陶分。——这才是治学之人应有的态度!”
陆杭对陆怀等一众小辈道:“都听见了没有!这就是尔等做学问时,时时日日都要铭记在心中的话!”
李尚源赶忙站了起来,道:“晚辈能有这一点浅薄的见识,都是书院里的先生们谆谆教导的结果……”
他还要接着再说下去,陆杭却一摆手止住了他,道:“都说‘满招损,谦受益。’可老夫过往数年的经验却让说的是另一个道理——人不能过于自满,也不能过于自谦,虽说是真金不怕火炼,但不试之以火,如何知道你是真金?!李尚源,怀儿说,你是书院里年轻士子中的佼佼者,我原本还心存疑虑,直到读了你写的文章,听了你做的对子,我方才知道,他所言非虚!”
说罢,陆杭站起身来,继续道:“更可贵的是,你父母皆是老实本分的务农之人,自你往上三代之内,并无一人入学堂读书识字,更无人出仕,如此家境,你能有这样的学问,足以见你求学之心之坚,也足以见你天资之高!”
他顿了一顿,道:“唉,如今天下之中,寒士众多,能像你这样脱颖而出的又有几个?……”说到这里,他忽然对身边一人吩咐道:“把怡儿带过来吧。”
听到这里,陆钧和常晓成都惊异的抬起了头,往陆杭那里看去,他们猜到了一半的事实,可另一半,却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陆钧扭头往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的李尚源脸上看去,却没有在他眼中看出和自己还有常晓成一样惊异的眼神。
陆钧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瞬间乱了,李尚源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陆家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应该先询问一下他的意见,万一他也和常晓成一样,打死都不容易那可怎么办?老头子岂不是就下不来台了?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李尚源竟然把这件事情瞒了下来,丝毫没有告诉他和常晓成。
陆钧努力的调整着情绪,尽量不在陆杭的面前流露出异样,他能感觉到,常晓成也正在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只有垂在身边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他既没有看陆钧,也没有看李尚源,低头盯着眼前杯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只听栏外环配叮当作响,一名娇小的少女在四五名丫鬟簇拥之下,款款往这敞榭里走来。看得出,陆怡这回精心打扮了一番,她身穿银红色的通袖罗袍,下着金枝线叶白纱百花裙,腰里束着一条精致的碧玉女带,乌发紧紧的挽成三髻,髻根处缀满了金钿花朵,镶着玉叶,比前几次见时,少了几分少女的稚气,显得更加娴雅高贵。
陆怡一走进敞榭,目光就往常晓成这里看来,可常晓成只盯着手里的杯子,完全没有看她,旁边李尚源也恭顺的低着头,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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