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1/2)
莫水坐着飞机回了省会, 又乘大巴到了市里, 再转小巴到了县城, 又换面包车到了镇上,而后搭了辆三轮车, 到了寨子入口, 最后拎着大包小包, 磕磕绊绊才回了家。
老远他就看到爷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 一手搭在眉毛上,朝进寨子的小路上张望。
远远地看到人影了, 爷爷就要迎过来,莫水连忙扯着嗓子喊:“爷爷,你站那儿, 我就过去!”
寨子里应该刚下过雨, 路面潮湿着,还打滑,莫水只敢小心翼翼地走, 爷爷两条腿装的都是假肢, 更加不稳当。
他一连喊了几声,总算挡住了爷爷迎向他的脚步。等他提着东西走到跟前, 莫爷爷已经老泪纵横, 一连说了好几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在国外好几个月, 莫爷爷担心的要命, 现下可算将人盼回来了。
爷孙俩相跟着回了石头搭建的屋子, 莫水看到家里堆了些礼物, 奇怪道:“这谁给的?”
“越生那娃。”莫爷爷伸手去接他身上的东西,“今年回来过年了,搁他家呢。”
“越生回来了?”莫水一喜,放下大包小包,“就他一个人?”
“唔。”
“行爷爷,你先歇着,我先过去看看,回头再跟您说话。”
莫水收拾了一下,从屋里出来,摸着小路走向了越生的家。越生他们家在寨子里也住了不少年,只是后来他爹妈车祸死了,他跟着姐姐进了城,往后许多年都没回来过。
没想到后来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学校,他出事那天,还是越生先认出了他。两人也算一见如故。
这半年莫水一直在国外,本来还想问问他的情况,一忙起来就忘了,现在倒好,人回老家来了。
越生家的门没关,莫水直接就进去了,探头探脑道:“就你一人?越惠姐呢?”
这屋子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现在却收拾的干干净净,有了点人气。
越生正在灶下生火,看到他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她还在北京,我回来看看。”
“哦。”莫水打眼看着他,诧异道,“你怎么瘦成这样?”
不仅人瘦了,眼神也黯淡了许多,跟半年前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越生偏开脸,重新坐回灶下,手里抓着几根枯柴,慢吞吞地往灶里扔。
莫水看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是感情上的事?”
越生“啪”一下折断了手里的柴,脖子微微前倾,身体蜷缩着。
莫水一下子全明白了。
之前跟越生见面的时候,越生告诉他,他好像喜欢上那个人了。当时他正在为孟淮山的事纠结,现在好了,他跟孟淮山渐入佳境,越生却成了这副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莫水蹲到他跟前,急的拧起了眉毛,“不是你说的么,人家在追你。”
“追我又怎么样?”越生狠狠将柴摔在地上,“全都是假的,假的!”
莫水脑子里“嗡”的一声,突然想起了孟海。
当初孟海对他,可不就是假的么。
“你……你这是……”莫水拍拍他的肩,呐呐地安慰道,“那个没了就再找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
哪天要是孟淮山跟他掰了,他绝不留恋,掉头就走。
越生猛地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泪流了出来,两手用力抓紧了膝盖,手背上青筋暴起:“没用的,没用的莫水,我们就是阴沟里的老鼠,我们能找谁?不管找了谁,也是一辈子见不得光!”
“为什么见不得光?”莫水反驳道,“我们又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
“那你敢告诉莫爷爷你是个同性恋?”
越生一句话将莫水问住了,他的绝望令人心头生寒。
莫水僵硬地蹲在地上,手指头抠着地,抠出了些许泥土,将指甲缝弄得脏脏的。
越生将脑袋埋在膝盖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安静的屋子里,能听到他啜泣的声音。
莫水呆愣住,茫然地盯着他耸动的肩膀。他不知道越生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令他产生这么大的转变。
四月份两个人一块吃饭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满脸羞涩的笑意,看得出来快要跟人好上了。他甚至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闹掰的,也不知道因为些什么。
可是越生的话他听明白了,肯定是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关系,否则他绝不会说出“阴沟里的老鼠”这种话。
他这哪里是回老家过年,分明是回来疗伤。
莫水陪着他坐了会儿,确定他情绪冷静了,才转身离开。
从矮小的屋子里钻出来,莫水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郁结的烦恼全吐出来。
越生说得对,他不敢告诉爷爷。
在这个闭塞的寨子里,结婚生子、传宗接代才是正经事,就连一辈子不结婚的人都会被人戳脊梁骨,何况两个男人在一起?
怕是连这里的天都能掀翻了。
回到家的时候,爷爷正在灶下忙活。
“爷爷,我来。”
莫水赶忙将他手里的柴火夺过来,搀着他到凳子上坐下,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没一会儿就闻到了米饭的清香。他又炒了两个菜,将小方桌端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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