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气（1/2）

第二日一早，孙婆子正哼着小曲儿准备早点, 周老太太屋里的小丫鬟来了。厨房里的婆子们忙都凑了过去, “老太太要吃什么？姐姐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小丫鬟只在门口扫了一眼, 吩咐道，“昨日粳米粥不错，老太太爱吃甜, 你们加点甜玉米煮得烂烂的，再配几样清淡小菜。”

管厨房的张氏忙应了, “这就准备, 待会儿我送过去。”

小丫鬟转头要走, 又想起什么，“对了。老太太养病要耳根清净, 偏孙婆子总爱嚼舌根, 打发到别院去罢。”

张氏愣了，还没反应过来, 小丫鬟已经甩手去了。厨房的婆子们面面相觑, 孙婆子如五雷轰顶, “我这是得罪谁了？”

张氏也知她平日攀高踩底的德性，“你自从来厨房就愈发高人一等了，灌两口黄汤就乱说, 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 谁又知道你得罪谁？我也不敢留你, 免得让人以为我们和你一道编排人。”

孙婆子一时没个头绪, 但终究心里发虚, 想想最近背后说人就是昨天那回。她低头忖了一会儿，也没心思跟张氏求情了，忙忙地往周植院里来。

秦玉窈的丫鬟红花正端着药从廊下过，一见孙婆子便笑道，“妈妈今日又来送什么果子？”

秦玉窈如今帮着周夫人管家，孙婆子总顺些厨房的东西打点她院里的丫鬟们，那帮大丫鬟也不放在眼里，但久了还是认她一个脸熟。

红花本是玩笑，孙婆子赔笑过去，瞧了瞧她手里的药，“二奶奶身子还是这么娇贵，一点风儿都吹不得。”

红花叹道，“原就好一阵坏一阵，如今又要帮夫人管家，愈发操心劳神了。”

孙婆子忙应和，“可不是么，大家谁不体谅二奶奶？家里几位主子都病着，这节骨眼上谁敢惹是生非。”

红花听她话里有话，步子不由放慢了，孙婆子见缝插针，“三爷回家陪老太太尽孝，他房里那位就巴巴来送衣裳，还住下不走了。老爷、老太太正病着，姑娘说这成何体统？听说她整日在三爷房里睡觉养神，横草不拿竖草不动的，还去我们厨房挑三拣四。我一时没伺候好，她便要撵我。姑娘说她算哪门子主子？”

红花一听也有了气。秦玉窈病中管事，她也常帮着出谋划策，久而久之心气便高了。况且当初老太太给周栖选房里人，放着她自己和太太身边体面的丫鬟们不选，非去外头买那些晦气的，红花虽不相干，暗里也替碧儿抱不平。

她端着药进去，又把话跟秦玉窈说了。秦玉窈刚处理完早上的事，打发各处婆子去了，这会儿正抚额靠在榻上养神，“什么婆子来嚼舌头，八成是她自己罪有应得。既然老太太房里的人发话了，打发去就得了。”

红花忙道，“奶奶是好性儿，可就怕助长了三房的气焰。如今周府可是二爷主外，奶奶主内。三爷一回来就与二爷去铺上管事不说，连那小蹄子也无法无天起来，不看看这是新宅旧宅，就由着她行起家法了？老太太病着哪有心思撵一个婆子，定是她们小丫鬟串通一气假传圣旨。况且就算老太太过问了，奶奶是她老人家抬举管家的，难道她不给奶奶面子，反让那蹄子压过奶奶一头？”

秦玉窈也恨自己身子骨不争气，好不容易熬得出头，却日渐支撑艰难。况且周植这两日回家，言语间还有庆幸周栖回来帮他管事的意思，她不免暗暗着急。

红花伺候她把药喝了，见她默然不语，便道，“奶奶别管了，奴婢去与她说说。”

秦玉窈拉住她，“你言辞耿直，我不放心。”她撑起身，“罢了，还是我去。”

同心没想到下午秦玉窈来了，寒暄片刻，便从她言语中听出个大概，不免觉得没意思。

秦玉窈这一趟来回，不一时合府就都听说了，私下里议论纷纷。芳细晚上过来瞧同心，私下里忍不住抱怨，“昨儿老太太睡前我就回禀过了，是老太太发话了才让人去说的，如今成什么了？为个婆子再去惊动老太太一回？可若就这么算了，倒坐实了是我们背着主子生事、做贼心虚。”

她越想越委屈，同心倒要反过来劝慰她。两人正尴尬对坐，周栖从外头回来了。

芳细见他回来，有话也不好再说，便起身告辞。周栖瞧她脸色不好，只道是老太太屋里有事，不免跟着送出来询问。

芳细也觉对不住同心，怕她一个人憋着委屈，便对周栖大致说了，“都是我行事欠思量，连累她被人说闲话。”

周栖未料这两日闹出这么多事，低头一忖也就明白了，“今时不同往日，要说连累，她也是被我连累。”

他这般直白透彻一针见血，芳细满腔的话都化为一场虚空。她苦笑摇头，叹出口气，转身匆匆去了。

周栖回房，见同心正在里间铺床。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方进去在床边坐下。

同心忙推他，“爷在外头一整天，换了衣裳再坐着。”

周栖不听她的，直接伸手握住她的腕，把她也拉到身边坐下。

同心只得坐了，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又要说什么鬼话。

周栖这回却没信口胡诌，而是抚开她的手。同心之前被旧宅的人整治，掌心的伤好了，还留下淡淡的疤痕未退。她这时一眼瞥见，手指不由一动，想要攥拳遮上。

他却给按住了，耐心将她的手抚平，低下头在掌心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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