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只是将就（2/2）
老掌柜倒是个老人精儿，只听颜欢略问了几句，老掌柜那看着有些昏花的眼里就明显地闪过了一道精光。
等吃完了饭，留板栗和松枝两个收拾厨房，老掌柜便把颜欢引进厨房旁边，那间兼着杂物间功能的账房里。
老掌柜倒也不矫情，直接问着颜欢：“你爹和你娘想要顶下这间客栈？”
颜欢原倒是想要更正老掌柜的说法，可想到她当下的年纪，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笑眯眯地道：“说是要给我攒嫁妆呢。”
当世女子可没几个会像颜欢这般没脸没皮地提及嫁人以及嫁妆诸事。
老掌柜听了，顿时就惊讶地瞪大了眼。
不过，很快他又摇头笑了起来，对颜欢道：“果然是国公府里出来的，看着就跟平常人不一样。”
这句话，不禁让颜欢一阵惊奇。她再没想到，老掌柜居然会知道她的来历。
老掌柜也不瞒她，笑道：“今儿跟松枝去买菜的时候，正好遇到他的一个熟人，听人招呼松枝的话，我才知道，原来你们几个都是大有来头。”
顿了顿，老掌柜又道：“其实，只听你说话就能知道，你定然不是普通门户里出来的。”
“我说话怎么了？”颜欢不解。
老掌柜却摇头笑道：“也没什么。只是你的一些遣词用句，终究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不太一样。这怕就是贵人的说话方式吧。”
颜欢不禁一阵心虚。
一直以来，她自信她把个古人演绎得挺有模有样的。却再想不到，仿品就是仿品，哪怕是高仿“A货”，在“正品”面前，终究还是无所遁形。
她正想着她会不会因此而惹上什么麻烦时，只听老掌柜压低声音又道：“你可是想问问，这客栈为什么生意不好？”
颜欢倒并没有想到这个，见老掌柜主动提及，她自然不会拒绝，便顺嘴应承了。
于是，老掌柜不免一阵感慨。
“要说这市口，果然是个好市口。只可惜，这客栈太小，统共不过十来间客房。那些外地进京的，若是读书人，又没个长年住客栈的道理，只会寻人家去租房住。若是商户，连伙计带掌柜，还要堆货，这十来间房也不够住……”
老掌柜娓娓道来的意思，不过是要告诉颜欢，此处买卖不好，无关其他因素，只是因为这里不适合这门生意而已。
“若你们手里有其他行当的执照，盘下这地方倒也可以一试，”最后，老掌柜毫无保留地说出他的意见，“可若是你们想要接盘客栈的生意……”
他不看好地摇了摇头。
于是，再一次，颜欢为当世人们的正直而一阵自惭形秽。
之前颜欢就打听过，这位已经年过五旬的老掌柜姓郑，原在城里一家很有名的客栈里做掌柜，后来因贪图现任东家给的高价佣金，才于三年前来这家客栈里做了掌柜。却不想，终究因为客栈里客观存在的这些因素，导致生意一直没能有任何起色。
而一个人的职业生涯，特别是企业高管的职业生涯，往往都是跟企业的前途息息相关的。当企业水涨船高时，企业高管的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一旦企业搁浅，小职员往往倒是很容易脱身，身为高管，在跳槽时，却多少会因此而被人质疑到个人的能力。再找下家时，往往也都是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了。
如今郑老掌柜天天以酒浇愁，便是因为他知道他将要面临的窘境。
在这种情况下，老掌柜还肯对她讲这种肺腑之言，颜欢心里原本对这位初见面时印象并不好的老掌柜，顿时就改了印象。
于是，颜欢又祭起她的绝招，跟老掌柜一阵看似漫无天际的东拉西扯，却是渐渐就套出许多老掌柜的话来。
她这才知道，老掌柜当初之所以贪图东家的高价佣金，是因为当时他那老妻得了重病，正需要一笔不菲的银钱来救命。虽然那笔钱及时保下了他老妻的一条性命，他妻子却也因此而瘫痪在床。偏偏他们又无儿无女，若丢了这份工作，老掌柜很担心他们夫妻的将来。
虽然曾有不少人质疑过颜欢的人品，可显然从来没有人质疑过她的演技。当她真心想要伪装时，其实还是很具有欺骗性的。
至少，等三奶奶沉着一张脸，把三爷从客房里撵出去时，老掌柜才惊觉到，于不知不觉中，他居然跟颜欢抱怨起族人借由过续之名，实质是想要霸占他们夫妻那点微薄财产的事来……
三爷走后，颜欢还想故伎重施，转着圈儿套问三奶奶跟三爷谈了些什么，却是被那心情不甚美好的三奶奶劈头就教训了一通。从她不打招呼就带三爷过来，到她好好地被不名誉撵出国公府，再到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却总喜欢乱打听事儿，却是颜欢身上的种种毛病全都挑了个遍。
最后的结论是：
“如今你既然已经家来了，我得好好管束管束你！”
其实，之前三爷为讨好三奶奶，曾把他已经替颜欢求了放籍之事告诉了三奶奶。三爷的意思，是想要借由三奶奶来缓和他和颜欢之间已经很是僵硬的父女关系。三奶奶却觉得，“女儿”招呼不打一个就把三爷带过来，是心里已经偏向了她那“亲爹”。三奶奶又岂肯再让三爷落到好处，因此，故意也把这消息给瞒了下来。
三奶奶那里想要管束颜欢，却也得颜欢能被她管束得住。
因为跟三爷纠缠了将近一天，三奶奶只觉得一阵精疲力尽。她原只是打算倒在床上略歇一歇的，却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天近傍晚时，三奶奶被楼下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的声音给惊醒，一细问，却是这才知道，她那要“严加管束的女儿”，居然带着板栗出去了。
再一细问，颜欢倒也不瞒人，让松枝告诉三奶奶，她去见二爷了。
想着三爷问及“女儿”跟二爷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时，那种似有什么暗示的眼神，三奶奶心里一惊，然后，便又是一阵默默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