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痛不如短痛（1/2）
第一一七章·长痛不如短痛
颜欢凝视着三奶奶的眼, 正色道：
“如果您点了头，叫三爷跟那人生了孩子, 您觉得，那人真会愿意扔下孩子自己一个人走？！”
不等三奶奶答话，她又道：
“就算那人自己愿意, 您怎么保证，老奶奶不会为了跟您作对，就硬要把那人留下？！”
见三奶奶一脸的不以为然，颜欢再次抢着又道：
“您可别跟我说什么不可能！老奶奶的禀性, 您又不是不了解。我甚至现在就能给您编出四五个必须把人留下的理由，而且条条都是官面堂皇, 叫您没办法拒绝！”
原准备开口反驳她的三奶奶张了张嘴, 到底还是默默地闭了嘴。
“还有三爷！”
颜欢气得都不肯叫三爷一声“爹”了。
“你怎么知道, 三爷在有了新人后，待您还能一直如故？！就算您对三爷有信心，您又怎么能保证，将来他不会因为他的儿子就偏心到他儿子的母亲身上？！人心都是肉长的, 您怎么能够保证, 那个女人替三爷生了个儿子后, 三爷还会以现在这种态度对待她？那到底是替他生过孩子的女人！”
这最后一句话, 不由令三奶奶瑟缩了一下。
三奶奶再没想到, 她眼里一直还是个天真小姑娘的女儿, 居然于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了, 而且还会劝她这些话……
想着她居然叫赖三爷“三爷”, 三奶奶皱眉道：“你怎么叫你爹‘三爷’？！”
“等他够格做我爹的时候，我自然会心甘情愿叫他一声‘爹’的！”颜欢冷笑，“现在，只冲着他让您这么烦恼，他就不够格！”
她的偏激，引得三奶奶眉间的纹路更深了。
见她一脸的不以为然，颜欢知道，三奶奶可以不在乎自己是否受委屈，却肯定不会看着女儿受委屈的。
于是她冷笑着又道：
“退一步来说，即便您把人送走了，您想过没有？那人的娘家可就在隔壁！您觉得，您能瞒得住那个孩子他的身世？！您怎么能够保证，那孩子长大后不会对您心生怨尤，认为是您生生拆散了他们母子？！
“再退一步。之前您和三爷可是都说过，这家产终究是我一个人的。可现在多了这么个孩子，而且还是个男孩，您觉得，这家产跟我还能有什么关系吗？！”
三奶奶的肩不由又抖了抖。她原是个方正的妇人，再没想到，颜欢会提及“家产之争”。
而虽然女儿的话市侩了些，可做为一个母亲，没有谁会不替儿女作想。于是三奶奶的眉拧得更紧了。
颜欢见状，忙又添了把柴。
“我现在是你们唯一的孩子。将来三爷有了儿子后，我可就不是他唯一的孩子了。您怎么保证，他不会因为有了儿子就苛待我这个女儿？！”
“不会的，”三奶奶摇头，显然对三爷还是有些信心的。“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女儿……”
“那也是他的儿子!”颜欢冷笑，“还有，即便他不会，老奶奶呢？！”
想也知道，重男轻女的老太太会怎么对她。
顿了顿，颜欢又道：
“再说您。就算您把那孩子当亲生的，您觉得别人会信？！只要那孩子在您手里略有个头疼脑热，您怎么知道，别人不会怀疑是您做了什么？！只怕老奶奶就会乘势兴风作浪！还有三爷。一回两回，他信您，这种话听多了，您真能保证他会一直相信您？！”
颜欢的话，顿令三奶奶呆若木鸡。
她是当局者迷，原以为一切不过是她退一步的事，最多自己心里委屈。却再没想到，事情可能还有这么多的变数……
三奶奶原是个坚韧的妇人，不然她也没办法一个人在这孤独无援的家里支撑这么多年。只是因为最近她的压力太大，偏又无人诉说，才令她有些崩溃罢了。
如今听了女儿的分析，再看看女儿那决绝的神情，三奶奶于凄惶中，不禁又觉得，原来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的。
“不会的，你爹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心里已经动摇了，这传统的妇人依旧在女儿面前维持着丈夫的高大形象。
颜欢哪能听不出她此时话音里的迟疑。
于是她站起身，改而在三奶奶的膝前蹲下，又握住三奶奶的一只手，抬头看着她道：“这些年，都是您在照顾我，不是三爷。如果三爷敢对不起您，我是只认娘不认老子的。”
她这话，又令三奶奶吓了一跳。
“说什么呢！”
三奶奶再没想到，女儿会决绝到不认爹——这可是“大不孝”！
颜欢却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打断她那未出口的教训。
“您说我不孝也好，说我凉薄也罢，我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我半夜生病的时候，守在我身边的，可不是他，是您！”
三奶奶一怔，忽然想起女儿满头是血地被送回来时，她的惊吓和无助。
顿时，泪意再次崩塌。
她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的软弱，便伸手揽住颜欢，抱着她一阵无声抽泣。
半晌，颜欢听到，三奶奶仿佛自言自语般，在她肩头低喃：
“我该怎么办……”
颜欢一直提着的那口气，这才略略松动。
肯听劝就好。
她扶正三奶奶，看着她的眼道：
“我觉得，您该跟三爷把这事摊开来说明白了，看看三爷是个什么意思。如果三爷有担当，他就该自己想办法去对付老太太。如果三爷没担当，只希望您委屈自己来成全他，我不建议您再这么委屈自己。在别人眼里，您能委屈一回，就能委屈上一百回、一千回。看看这么多年，您在家里的不容易，三爷问过您一句吗？！何况，我不信他不知道您的处境。不过是他不想因为您伤了他们母子情分，才假装不知道罢了！”
“我们二爷说过一句话：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她冷笑道：“他不想去面对的事，凭什么叫您替他去面对？！如果三爷没那个担当，这种丈夫又要来何用？！”
她想起三奶奶说过的一句话。
“您自个儿都说，这些年您就跟个寡妇似的。与其做个有丈夫的寡妇，我劝您倒不如真离了他，至少还不用受老奶奶那份气了！如果您愿意，只要您点头，我们就不要那人了，我带您离开这个家，我俩相依为命。我就不信，离了他，我俩能饿死！”
她这言论，直惊得三奶奶又是一跳。
不等三奶奶开口，颜欢又道：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你担心，如果我们离开这家，可能会饿死。”
她巴啦巴啦地把板栗一家的事给三奶奶扒了一遍，道：“看，人家一个寡妇带着五个孩子都能活得好好的，我们只两个人，我也会打算盘，还跟二爷学了写字，哪怕替庙里抄经书，我也能养活您。”
三奶奶一阵摇头，“不是这话，如果真离了这家……”
“名声？”
颜欢再次截断她，却是嗤笑一声。
“您的名声，该您自个儿考虑，是要名声，还是要实惠。至于说，您怕带累到我。您想想，我眼下在那府里，还有个好名声吗？！不说之前了，之后，单看那俩老太太的势头，不把我扔上二爷的床，她们是不干休的！”
“之前您明里暗里劝过我无数回，我哪能不知道，做姨娘不是个好差事。可我又有什么法子？我记在国公府的奴籍册子上呢！”
她道：“可如果您这里出了什么事，那府里肯定是不会再要我了。就算不会把我除了籍，至少，肯定是不会再把我塞到二爷的床上去了。”
“您想想，如果您真走了那一步，其实对我也有好处。”
她这句“您想想”，还真叫三奶奶动心地想了想。
可片刻后，三奶奶又犹疑了起来。
“如果我真走了那一步，府里不会为难你？”
果然是做母亲的，头一个想到的，还是儿女的得失。
忽然间，颜欢想到她那冷静得近乎冷酷的亲娘，心下不禁一阵感慨。
“不会，”她微笑着握了握三奶奶的手，“我跟二爷到底共患难过一场，二爷对我也不像别人。虽然他没办法给我自由，护我周全，好歹还是能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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