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丑不可外扬（1/2）
第一零六章·家丑不可外扬
颜欢跟着析斯亦再次来到上院正房, 还没走近角门, 远远就听到了太太那撕心裂肺般的哭声。
等到得近前, 众人才发现, 那道平常大家走惯了的小门，此刻竟被关了个严严实实。
老爷太太的上院正房，和老太太那院子一样, 都是由前后两进院落组成。前面一进，是老爷太太接待客人和处理家务的地方；后面一进，才是国公爷夫妇的坐卧之处。家里孩子们来给老爷太太请安，一般都是走那道直接通往后面一进院落的角门。如今那道门关了, 颜欢等人也只得绕去了前面。
一行人才刚进到前一进院落里，颜欢便站住了脚 。
此时虽然已经过了元春节, 天气依旧寒冷着。偏这么冷的天, 上院正房的前院里竟站了有近三五十号的人。
细一打量颜欢才发现, 这里除了平常于内院里伺候几位小爷的管事妈妈和大丫鬟外，竟还有一些外院里得用的大管事们。颜欢还于人群里看到了“她爹”、“二大爷”和赖四爷。
可以说，除了平常跟着两位姑娘的人之外, 府里略有些头脸的人物都聚在此处了。
见“二爷”来了，原在穿堂台阶上守着的丁大管家赶紧迎下来, 亲自引着析斯亦去了后院。
颜欢等人则十分识趣地并没有跟着, 而是学着院里众人的模样, 也各自散入了人群。
那赖三爷该也是一眼就看到颜欢了。这会儿见“二爷”进了后院, 赖三爷对那正跟他说着话的人摆了摆手, 看意思是要过来找颜欢说话。
颜欢正好也想问问他和三奶奶到底怎样了, 便也打算抬脚迎过去。
只是她这里还没来得及行动，便被人抓住了胳膊。
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吉祥和金星两个。
金星抓着她，吉祥则拉过金妈妈，四人往一个角落里避了避，吉祥先开口道：
“这会儿家里乱，老太太不好单把你俩叫过去嘱咐，就叫我俩给你俩带个话：如今家里事多，老太太叫你俩多注意着二爷一些，可别叫二爷落了人的算计。”
和吉祥对上眼的瞬间，颜欢便明白到，吉祥应该是知道了二姑娘身世的。且看金星的模样，她也该是知道了——不用说，至少小范围内，老太太是没打算替老爷太太隐瞒下这桩丑事。
而吉祥在看向金妈妈时，却是立时就看出了金妈妈的不解，便知道颜欢果然是个嘴严的，并没有在老太太允许之前，就把太太的那点“隐私”告诉人。
于是吉祥带着赞许看看颜欢，这才把之前老爷太太那里发生的事给金妈妈交待了一遍，又小声道：
“妈妈可别怪欢颜没告诉你，她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不过老太太也说了，这事儿瞒谁也不能瞒了您，二爷那里还要您老多费心呢。”
便是金妈妈心里再有什么不满，此时也被吉祥这番话给熨得一片妥帖。所以金妈妈笑道：“看你说的，我哪会怪欢颜，她原就该如此做才是对的。”
又叹道，“只是再没想到，二姑娘怎么竟走了这条路？”
那比吉祥低了一等的金星，此时才捞着说话的机会，忙把二姑娘上吊的经过给颜欢和金妈妈说了一遍。
却原来，二姑娘吃了药后，那吴姨娘原在一边陪护着的。可因太太不知为什么跟老爷吵了起来，别人都不好插手，便来请吴姨娘过去劝和。结果这边吴姨娘刚走，那边装睡的二姑娘就爬起来，用一根绳儿把自己给吊死了……
“吴姨娘回来看见，差点没被吓死，”金星咂舌道，“偏太太知道后就疯了，拿着绳子，一会儿说要勒死吴姨娘给二姑娘抵命，一会儿又要勒死大姑娘和玉姨娘。老太太怕再出什么事，就把大姑娘和两位姨娘全都带走了，又叫我们在这里守着……”
金星探着脖子看看丁大总管守着的穿堂，压低声音对颜欢等人叹道：“你们说，太太跟老爷这是闹个什么劲儿？明明这又不关其他人的事，她竟非逼着老爷，要让大姑娘和两位姨娘给二姑娘赔命……”
吉祥则正色道：“如今太太是真疯了，逮着谁咬谁。刚才三爷进去的时候，太太那里还嚷嚷着说三爷也该死呢！所以老太太才嘱咐你们要护好了二爷。二爷一向是太太的眼中钉，天知道太太会不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要说起来，老太太和析二爷之间的关系，其实一直都很微妙。
因为老爷的“不听话”，导致老太太最终放弃了去掌控这个儿子的打算，而把所有的希望都集中到了林析这个嫡长孙的身上。
偏偏那林析似乎天生就是个冷淡的性情。不管是老太太对他的溺爱，还是老爷对他的冷淡，二爷竟统统都不曾放在心上。甚至，很多时候，林析表现得仿佛他是这府里的局外人一般。若不是他的身世决定了他不可能置身事外，不定他早学着三爷林杭从这府里逃出去了。
据颜欢了解，其实远在“车祸”前，二爷林析和老太太之间就远没有外界所传说的那般美好。只是因为这孩子到底年幼，始终未能找到办法摆脱老太太的掌控，才不得不依附于老太太。
而从死去的喜姝，颜欢就能看出，这孩子虽然依附于老太太，却并不甘心受老太太的压制，所以他常常会跟老太太斗法，只是往往败多胜少而已。
在被析斯亦“附身”之前，其实老太太对二爷还是颇为宽容的。哪怕二爷那时不时的小“叛逆”，在老太太看来，这也不过是“孩子的淘气”罢了——因为老太太知道，林析再怎么胡闹也翻不出她的掌心。
直到析斯亦变成林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老太太忽然发现，“二爷”变得跟之前大不一样了。面对她的压制，“二爷”再不会像之前那样横冲直撞地反抗，而是往往会找着一个令她忌惮的点来施力，逼得她不得不主动向他退让……
老太太倒并没以怀疑到，二爷其实早已经换人来做了。她以为，这孩子不过是因为“初露峥嵘”引起了老爷的注意，才借着老爷的势来反抗她罢了。
一开始，面对“二爷”的反抗，老太太采取的是一种更加严厉的约束手段。只是她很快就发现，这手段只会逼着她那“孙子”更加向着老爷那边靠拢过去。于是老太太慌了神，只得换了一套怀柔的手段。然后，她就“发现”，果然是她亲手带大的孙子，只要她不过于逼迫，“这孩子”的心其实还是向着自己的……
只是，老太太并不知道，她的这个所谓“发现”，其实严格说来，是颜欢刻意为她营造出来的假相。
析斯亦那人处理事情时，往往都更爱用一个直接的手段。颜欢则正好相反，她更宁愿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却瓦解对方。而且，就她看来，在析斯亦能够有足够的力量自保之前，他们依旧需要老太太的庇护。那么，既然揣摩到老太太的心思不过是害怕孙子背离她，编两句无伤大雅的谎言，哄得老太太相信“二爷的心其实一直都是偏向老太太的”，这对他们又有什么损失呢？
于是，在颜欢和析斯亦的默契配合下，虽然老太太其实早感觉到，“二爷”正在逐渐脱离她的掌控，可这却因着颜欢布下的种种“迷-魂阵”，而并没有像一开始那样，引起老太太的反弹。
“……只可惜了二姑娘。”
吉祥忍不住为二姑娘轻轻叹息了一声。
金妈妈则皱眉嘀咕道：“平常也没看出太太跟二姑娘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怎么就成了太太亲生的了？！”
“是呢！也难怪二姑娘会想不开。”金星也缩着脖子小声感慨：“换作是谁，怕也受不住……”
二姑娘的身世原就遭人诟病，偏如今竟又从私生女变成了奸生女。何况她一直苦苦巴结着的太太，明明是她的亲娘，竟自始至终只那么看着她表演……不说二姑娘正值中二叛逆期，便是个成年人，怕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这事儿虽然引人谈兴，可到底场合不对。几人只略议论了几句，便在引起他人注意前都默契地改了话题，又说起报丧以及二姑娘后事的处理诸事来。
“二姑娘的年纪到底在这里，”吉祥小声道：“且还是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一会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呢。”
“还有报丧的事，”金妈妈也叹道：“别处也就罢了，长房老太爷那里，怕至少得我们二爷亲自上门说一趟呢。”
那长房老太爷是林氏一族的族长，这些生死之事，哪怕死因不好对外公开，却是必须得要跟他说个清楚的。
金星则和颜欢一阵咬耳朵八卦：
“你知道二姑娘出事的时候，老爷和太太在闹什么吗？那时候老太太刚走，太太怕是因为丑事被当众揭穿，脸上挂不住，就跟老爷闹了起来，说老爷误了她的一生。老爷也正心气儿不顺，就没像往常那样让着太太，回了一句‘母狗不掉腚，公狗不上身’。太太就疯了，伸手就把老爷的脸给抓花了。那会儿丁妈妈正好不在，他们那院里个个都是人精，哪个肯这时候上前？便把吴姨娘给推了出去。结果谁也没想到，吴姨娘这里才刚一走，二姑娘那边就寻着机会上了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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