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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翻案(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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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宫灯通红,贤德妃站在钟粹宫的檐角下, 眺望着长春宫, 隔着重重宫墙, 明明什么也看不清。

曹玉珠仿佛看到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元熙帝韩懋之抚摸着陈妤肚子神情温柔,陈妤母凭子贵骄傲矜持。

穿堂冷风灌进狐狸毛衣领,曹玉珠葱白的指尖抓着细软的兔毛。感到格外的冷,她搂紧胳膊,颤抖不已。

时光一晃, 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曹玉珠坐在乡间小屋里, 听见同村回来的汉子说。

韩懋之当小兵了。

韩懋之当领头了。

韩懋之被孟将军看重了。

韩懋之救了魏都督。

……

韩将军在永安一役围城胜利。

韩将军被绵昌候接待了。

再后来,再后来韩懋之就没有消息了。

有说他战死了, 有说他被绵昌候看中了,抓回去当女婿了。

直到元熙初年, 韩懋之派人浩浩荡荡的回乡接孤儿寡母。曹玉珠这才恍惚意识到,哦, 她的夫君当皇上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四海万国, 皆臣服于他脚下。

曹玉珠慢慢哭了。泪水糊肆了双眼, 凛冬寒风刮过。她感到格外的疼,慢慢攥紧衣袖, 攥紧红漆木柱。

不远处, 英姿挺俊的楚王韩霄携楚王妃张妍, 抱着长女来陪贤德妃守岁。新年的炮声自皇城周边响起。

曹玉珠端直腰背, 拭去眼角泪花。重新端起贤德妃高贵的模样, 笑着迎儿子儿媳进门。

建章宫内一片漆黑, 曹根贵合被躺在床上,脑海中嗡嗡嗡的。他轻轻道:“你不要吵了。”

大殿内空无一人,宫女太监都去抓钱守岁去了。曹根贵身边最亲近的小泉公公已经死了。他一字一句的对脑中的韩霆说:“我不会放你出来的。”

黑暗中,韩霆气定神闲盘坐在地上:你会的。你主持不了大局。

曹根贵慢慢的攥紧自己手指,声音轻轻,坚定道:“我能。小泉哥哥死了,锦儿姐姐也被你害的半死。韩霆,从今天我不会退缩了。我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他声音迟滞却坚定,一字一句重复道:“是你从属于我。你是我创造出来的,我能控制你。”

韩霆柔声道:是啊,我是你创造出来保护你的。

“不。你不是,”曹根贵道:“小泉公公是你害死的,锦儿姐姐也是你害她走进深渊的。我不会原谅你。”

宫墙外,公主府里。大公主韩霏提着一盏花灯,披着红金织线万字披风,笑面如嫣斜倚在贵妃榻上。她像个孩子一样轻轻拨弄转动宫灯。

宫灯像跑马灯一样转起来,宫柄刻字小小的写着一个‘珉’字。

长春宫。

自涿州陈家事发以后,七年来,元熙帝头一次留在长春宫守岁。宫女们都很高兴,忙的不亦乐乎。

陈皇后对着窗站着,远远看着宫外的烟花,笑容淡淡。元熙帝从身后拥住她,龙威轻笑,“刚才在城门上还没看够?”

新年伊始,帝后要在城门上接受百官和万民的祝福。

陈皇后笑容骤然灿烂,娇笑着转身道:“当然没看够。陛下只担忧你的孩子吃冷风,不舒坦。何曾在意我这个做母亲的有没有看够风景。”

“胡闹。”元熙帝假意打她手背,责怪道:“朕还不是心疼你。”

陈皇后年近四十,仍美若谪仙。她像慈悲于世的女菩萨,似仙女似佛祖。十分有正宫娘娘的凤仪。她偏头娇俏的撒娇道:“那你让人在长春宫的庭院给我放烟花。”

陈皇后埋在元熙帝肩窝,遮住口鼻道:“这样就不冷了。我躲在屋内,抱着手炉。”

元熙帝被她撒娇撒的心软,忽然间想起陈妤还未嫁给她时。绵昌候叫他去府上参加晚宴。当年的韩懋之,还是个无名竖子,猛的踏进几代世家的绵昌候陈家,整个人惴惴不安的。

韩懋之在庭院就看到陈妤在和陈颉撒娇。她搂着弟弟脖子,亲昵的蹭着他的脸,像只绵软的小猫咪。

陈颉绷着脸道:“不过是个莽夫,三大五粗的将士有什么好看的。”

陈妤声音娇啭莺啼,脆生道:“我就是想看看我将来要嫁的是什么人嘛。”

陈颉拉住她的手,低沉地道:“我们不是说好不分开吗。你嫁给别人,以后我要通过姐夫才能见你。”

后面陈妤说了句什么,韩懋之没有听清。只看见烟花璀璨下,陈妤搂住陈颉脖子,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陈颉冷峻的下颚弧线,缓缓舒展出一丝笑意,狠狠推了把陈妤额头。

陈妤捂着额头较笑不已,一位年迈的老嬷嬷拉开两人,声若洪钟急的都快哭了,“哥儿姐儿,你们都大了。要成人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们不能在像小时候那样了。虽是亲姐弟,也不该如此亲昵。”

韩懋之已经走出很远了,还是清晰的听到陈妤在反驳,“我和陈颉又不是一般的亲姐弟。我们在娘胎的时候就是一起。自然要比别人更亲密些。”

嬷嬷愁的跟什么似的,干脆把炮火对准陈颉,“哥儿还想大人罚你跪祠堂吗!”

陈颉掷地有声道:“妤儿说的对。我们是亲姐弟,骨肉手足。比这世间的一般兄弟姐妹都要亲昵,凭什么不让我们要好。”

拉着陈妤径直走了。

酒过三巡,韩懋之正在和绵昌候喝酒。屏风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常年善于在战场上杀敌的韩懋之余光一扫,立即认出屏风后面是刚才遇到的姐弟两。

陈颉一直在后面捂着陈妤的嘴。陈妤一直在推陈颉胸膛,几番推搡下,屏风轰然倒塌。姐弟两呆若木鱼,站在原地。

后来还是陈颉先反应过来,主动请了罪。再次护着陈妤走了。

男人的心究竟能分成几块。韩懋之也说不清楚,他真情实意的对陈妤心动过。陈妤也的确比玉珠更适合当一国皇后。

甚至,元熙帝此时无比希望陈妤肚子这胎是个儿子。虽然他有把握和证据当今太子韩霐是他的亲生儿子。可韩懋之只要一想到,那时候陈颉在陈妤身边打转,他就恶心!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人。元熙帝恨不得将陈颉尸首重新刨出来,连带着他所有的儿女子孙后代,大卸八块。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样人畜不如的狗东西,生下来的儿女能是什么好货色。早点掐死了干净!

元熙帝低头吻了吻陈妤鬓角,他握住她的手,缓缓平复下心绪。他慢慢地想,都过去了。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他不介意陈妤对他的背叛。毕竟他当年三心二意在先,何况梓童也是被强迫的。韩懋之舍不得杀陈妤,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两人这么多年夫妻情分。

是他当年太过注重补偿玉珠,让梓童误解,给了陈颉那狗东西可乘之机。

如今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韩懋之想,只要他能再活二十年。一定会扶植出一个比太子、楚王都合适的帝王。

太-子-党和楚王党这些年之争元熙帝这些年都看在眼里,虽说皇权之下无兄弟,可这两人的做法都让韩懋之所不喜。

在韩懋之看来,这两个儿子都不适合当皇帝。

*

长春宫偏殿内,霍骄正在房内对着烛火抄往生经。一卷一卷的抄,抄的她手腕酸软,眼睛困乏,还是不忍心放下。

自那日梦魇后,陈皇后开始待霍骄亲昵起来。手把手的教她念佛经,陈皇后说人渡往生,不求赎孽,唯愿逝者平安。

霍骄想,这句话真美,心里莫名的宁静下来。开始静下心来,替她手上的人命超渡。她本着一颗赤子莲心,格外真诚。

霍骄不奢求这样做能让自己身上的罪孽少一些。善恶不是加减法,但她希望她手抄的佛经,至少能让那些亡灵,有个极其美好的来世。

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太监们突然抱着烟火在长春宫庭院内放起烟火,炮火声响起。璀璨的烟花自天际炸开,霍骄推开半扇窗,鹿眼清澈倒映着烟花的形状。

正殿走来的宫女纷纷低笑,“皇上可真疼皇后娘娘。”

“是啊是啊,御花园内素来不准燃放烟花爆竹,以免鬼祟浑水摸鱼。误伤贵人。皇上可是专门为皇后娘娘破例了。”

“哎呀,帝后可算是和睦了。七年了,真不容易。”

霍骄心里有股淡淡的悲凉。她还记得陈皇后站在丹书铁券前落寞的样子。

陈皇后说:“陈颉曾经告诉过我,我根本不会明白。九岁高烧后,再活过来的他,已经不是原先的他。这辈子他什么都没有做错……除了他是我弟弟,这件无法控制的事。”

“但他很早很早之前,就不是我弟弟了。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他是我弟弟而已。”

霍骄还记得霍承纲的事,闻言愕然道:“难不成陈颉大人被人掉包了。”

陈皇后道:“或许应该说……佛祖显灵,他借尸还魂成了我弟弟罢了。”她苦苦一笑道:“我一直觉得这是他在给自己良心找安宁的借口。”

“可这些年我越想,越觉得重重蛛丝马迹可疑。他大病初愈后,缺胳膊少腿的字。凉州攻城时,闻所未闻的火油、火-药。”

霍骄感到匪夷所思,她道:“许是皇后娘娘在后悔呢。”

她比较偏向陈皇后最初的答案。——陈颉不过是在给自己乱-伦,找一个正当的借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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