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1/2）
一片废墟中回荡着狂笑。
白修齐膝盖打弯, 直愣愣跪在地上, 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他笑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 到最后仰过头，双手死命攥住衣襟，手指几乎嵌进肉里, 整个人达到了极度疯癫的状态。
可笑着笑着, 几颗晶莹的水珠划过脸颊，他随手抹了把脸，陷入良久的沉默。
易维皱起眉头，刘穆握住他的手安抚情绪。
阿楚满脸鄙夷：“有病吧, 怎么笑起来了。”
陆夜黎叹了声气，也许是有过相似求而不得的经历，他虽然不能原谅白修齐的所作所为, 但却能理解他精心策划的一切, 异地而处，换成白悦棠跟别人在一起，陆夜黎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爱之深，恨之切。”
阿楚：“那, 要不要趁现在杀了他？”
陆夜黎摇摇头, 化开冻住白修齐手脚的坚冰：“去看看他吧。”
阿楚：“你也疯了？！放他干嘛！”
“... ...他已经没有生气了。”
白修齐跌跌撞撞爬起来, 一步步走近太子,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此时的白修齐比被他害惨的“药人”更像行尸走肉。
白玉司南刺入心口，大量真气从太子体内溢出，他的力气也被一并抽干了，身子像块破麻袋似的软软倒下，白悦棠赶忙抱住他：“爹... ...”
太子的手慢慢抚上儿子的脸：“别难过，生死乃天道轮回，再寻常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和今上顶着同一张脸，太子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是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暖。
“可是，你根本没做错什么。”
“世间本无对错，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如果当初没从火刑架上救了乌孟阳，也许一切就不同了，但平心而论，重新来过，太子仍不会见死不救... ...
察觉父亲的身体在不断下坠，白悦棠蹲下身来，让父亲靠在自己臂弯里，这会儿白修齐走到他们跟前，呆呆望着他们父子。
白悦棠抱紧了父亲，戒备地瞪着白修齐，不想让他靠近，而太子却朝白修齐伸出手：“孟阳，我有几句话对你说。”
白修齐单膝跪在地上：“你说吧。”
“解了大家的蛊毒，能救多少救救多少。”
“… …还有吗。”
“放过别人，也放过你自己吧。”
“只要蛊母死了，子蛊的毒自然失效。”
如此一来，子蛊对人就没有威胁了，不过，这不是太子想要的结果：“你也会死，对不对。”
你会在乎吗？白修齐很想问问他，可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他从地上站起来，沉声唤道：“阿维，你过来。”
被他点到名字，易维立即戒备起来，这人能为一己私利毒_杀无辜，自己和同伴坏了他的计划，他想报仇也合情理。
然而白修齐接下来的话出乎众人预料：“杀了我为你爹报仇，我不会还手。”
易维的嘴唇微启又抿成一道缝，握剑的手在颤抖，于他而言，白修齐既是师长，又是父亲，是他从小到大视作神明的人，然而现在才知道，自己长久以来的苦难和不幸，全都是这个人一手造成的！
刘穆知道他不善言辞，先行发问：“白家主，你当真毒杀了阿维的父亲？如果有什么误会你快说清楚！”
白修齐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动手吧。”
刘穆急道:“阿维当你是父亲，你忍心让他一辈子痛苦？！”
白修齐只是催促易维杀了他。
“你以为，我下不了手是吗？”易维举起剑，对准白修齐。
“并非如此。”白修齐比着自己的心脏，闭上眼睛，迎接死亡。
易维的目光异常犀利:“我只问你一句，你收留我时，知道我是是寨主之子么？”
白修齐淡淡摇头:“后来知道的。”
“… …偶然发善心，吗？”
“算是吧。”
易维浅浅勾起嘴角，下定决心端起武器：“我明白了… …”
刹那间，长剑气势如虹，杀_气森森，有直取敌人首级的狠厉！
“阿维！”刘穆原本有个两全的法子，由自己杀死白修齐，既能替易维报仇，又不让他活在“恩将仇报”的阴影里，谁知易维一刻不等，御剑刺去。
剑气刺破皮肉，血花飞溅出来。
白修齐睁开眼，手指轻触颊边那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你不杀我？”
易维：“你时日无多，自生自灭吧。”
白修齐回身将地上的剑捡起来，反手握剑，咬牙在胸膛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血肉撕裂的闷声混合着粗重的喘_息，令人毛骨悚然。
“阿楚，把瘴气输送进来。”白修齐用极度虚弱的语气命令道。
阿楚有些迟疑：“用瘴气杀_死蛊母？”
白修齐：“是。”
阿楚不相信他：“别又是苦肉计。”
白修齐：“或者你们，可以放世子的血，给‘药人’喝，同样能令其恢复神智。”
“这招保险。”
易维当即回绝：“不行！”
阿楚看向弟弟征询意见，陆夜黎点头，她这才将信将疑地摘掉眼罩，将瘴气送进白修齐的伤口中，很快，她看见那些蛊虫肥硕的身躯在疯狂扭动，然后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没过多久，附近的“药人”便相继倒下，原本“热闹”的药铺顿时冷清下来。
只不过承受这一切代价的人，比被蛊母啃噬的平常还要痛苦十倍，七窍都在流血。
易维下意识偏开视线，因为攥拳太紧，骨节都发出了声音，此时他察觉到有只冰冰凉凉的小手覆在他虎口上。
刘穆：“当年我娘亲也是自尽而亡的，我甚至没来得及见上她最后一面，你的心情，我明白… …”
他在担心自己，易维松开拳头，与他十指相缠：“嗯，我没事。”
到后来连见惯生死的阿楚都看不下去了，主动扣回眼罩：“行了行了，给你留口气你滚吧。”
白修齐全依靠易维的剑撑住地面才没直接扑在地上，他身前已经血流如注，离死更进一步了。他拖着破败的身体，脚步蹒跚地往太子那边挪动几步，还想说什么，就见白悦棠紧紧抱住太子，默默落泪。
太子已经死了。
扑通一声，白修齐终于支撑不住摔在地上，他浑身剧痛不止，但即便如此，他爬也要爬到太子身边，幸而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时，有人把他扶了起来。他侧过头，映入视线的是罗刹那张烧伤的脸。
失去蛊虫的控制，罗刹恢复了行动力：“太子薨了，过不多时你就能在下面遇见他了。”
白修齐恳求他：“师兄，扶我过去，他的魂魄快散了！”
看着许许多多从太子体内飞出的亮晶晶的雾团，罗刹叹息道：“嗯，我看见了。”
“快！还能补救！”
“… …我知道了。”
罗刹把白修齐抱到太子近前，白悦棠像只受伤的小野兽，顿起杀气，罗刹朝他摇头：“他有法子救你爹，别打扰他。”
白修齐捏了个诀，将仅剩的真气拢在太子周身，罩住那些试图逃走的魂魄；相对的，施术者的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一丝一丝皱纹爬上儒雅的面庞，他的脊梁不再挺拔，瘦削的背影格外孤独。
白悦棠疑惑地看着罗刹：“他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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