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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无名与盛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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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笼,地做屉,江右大地已无飘絮飞花之景。盛暑之下,草木绿的发油,似是奈何不住这酷暑渗出汗珠。道路上,女戴浅漏,男戴笠,均是缩在树荫之中,若是阴翳一去便又加快步子,只盼又能觅得一刻阴凉。田中,农人弓着腰,手里不停忙活着。天光灼背,农人们都不时瞟一眼那金乌,只求它早些落下去才好,又瞟一眼田埂,盼着那送食送水的家人。

张自悦双腿一夹马肋,胯下本已放慢脚步的枣红马一惊又加快了脚步。他昂着头本想一享清风,谁知那风也是湿热的。他淡淡一笑,两撇刀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出许些柔情。他伸出手轻轻抚在马颈上道:“你也累了,难为你了。”那马又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进了路旁树荫里。

路边行人见到这马走了过来,不觉怔了怔。见到这马背上的少年不觉又怔了怔。只见他身着紫衫,腰挂香囊玉佩,长发用一支白玉簪高高束起,左鬓上插了一枝头花,背上还背了一根二尺余长的细长包袱,不是名画便是贵器。如此一位富家公子怎会在这种天气不坐车,而骑马呢?

张自悦笑着,他脸上总是挂着笑意。他讨厌寂寞,却总是逃不过寂寞这个同行者。一个人若是寂寞的久了,他总是爱笑的。因为,他太孤单,哪怕身旁的是一群素不相识的人,他也是开心的。笑能驱走孤独,能带来朋友。更何况他已看到了个勾起他兴趣的人。

路边还有一匹马,但马上没有人,它的主人正牵着它在它身旁走着。那人身着一件靛色长衫,身子挺得笔直便如一杆长枪,长发用一条蓝丝带束起,腰畔挂着一柄刀,雪白的刀柄,漆黑的鞘。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踩的很实,张自悦骑着马已慢慢走到他的身旁。张自悦看着他,那人有一对很浓的眉,一双漆黑的眸子很有神,却什么也没有映出来。他似是没有感情的,就像一尊用汉白玉精心雕成的人像。张自悦笑道:“你为什么不骑上它?”少年没有看他,道:“他累了。”张自悦看了看他的马,那马很健壮,呼吸均匀,没有丝毫倦意。反观他自己的马,却是真有些累了。

张自悦又笑道:“难道你不累?”

他没有答他,仍自顾自的走着。

“你要到哪去?”他还是没有答他,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张自悦也不恼,笑道:“我却知道你要去哪。隆兴府?”那人一听,眉梢轻轻挑了挑,还是没有说话。张自悦取下挂在马背上的水壶朝那人轻轻掷了过去,道:“喝口水解解渴吧,这天气真是热得很!”话语间,眼看水壶已要击上那少年的面门。少年忽然长袖一挥又一卷,水壶已回到张自悦马鞍上。张自悦拴上水壶,笑道:“看来你不喜欢喝水,来口酒如何?”说时,他已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酒壶,壶口微启,酒香四溢,周围人都不觉转过头来。

“好酒。”

“我不常喝酒,辨不出酒的好坏。你喜欢便喝一口解解渴吧。”话语间那酒壶已经用同样手法掷出,不过这一掷比适才疾得多,少年信手接过,在壶口边深吸一口气,又将酒壶盖上,道:“口鼻相通,闻过便是喝过了,多谢阁下佳酿,他日若还有幸相见,再还阁下解渴之德。”话语间,少年已将酒壶递还到张自悦手中。

张自悦接过酒壶,开怀一笑,道:“你请我?”

“好!”少年已转过头看着他。

长鞭一挥,张自悦已然远去,少年还在那缓缓的一步步走着。

时间已过酉时,隆兴东湖上水光接天,渔舟悠悠,恰似春风荡叶。湖畔金色纱网成群而立,蒹葭似侯故人般望着远方。张自悦望着那丛丛芦苇,不禁一叹,伸出一支白皙而干燥的手轻抚而过。远方又有什么人?又有谁能解去他的孤独。

不多时,他已到隆兴府城郊。他没有进去,而是驻足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酒馆门前。这实在是一家普通的酒馆,两层高,杉木屋,柏木门,门敞开着,里面约莫可以放十余张桌子。但这普通的酒馆门前却栓了十余匹良驹。这些人到了隆兴府为何不进城去逍遥,却到这城郊酒馆里来。

张自悦栓了马,好奇的快步走入那酒馆。一入酒馆他便看出这酒馆的确很特别。这酒馆虽是杉木所建,柏木门也甚是朴素,可酒馆内的桌椅却全以樟木与楠木刷以朱漆所制,一入酒馆一阵清香混着各种饭菜之香便扑面而来。最妙的还是那楼梯,楼梯不但朝上竟还有朝地下去的,这酒馆之下竟还别有洞天。

张自悦环顾一周,目光最后落到了酒馆正中央的那张桌子上。那桌前坐了一个头戴黑纱帽的中年男子。中年人身着鹤氅,一双眼睛似是青色,眼角边刻满了皱纹,黑纱帽下散着斑白的长发。中年人伸出左手打着算盘,他打的很快,显然已精于此道,算盘旁还放了一本账目,一杯酒。张自悦缓步朝中年人走去,他走的很慢,好像害怕在这喧嚣之所惊扰了那专注于算盘的中年人。

张自悦刚走近中年人,突然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袖。他一回头,原来是此间的店小二。店小二陪笑道:“客官,那是掌柜的桌子。”张自悦望了一眼那掌柜,中年人还是低着头打着他手里那副算盘。张自悦笑道:“可这已经没有空桌子了呀。”店小二思索了一番,陪笑道:“却不知客官是要吃饭呢?还是玩骰子、还是听曲呢?”张自悦又笑了,双目中不觉一亮,道:“你这酒馆竟还有那么多名堂?”店小二陪笑着点了点头。张自悦又道:“那便先吃饭吧,余下的吃了饭也不迟。”店小二道:“那客官若是不介意,便与那位客官一起坐会儿如何?”

张自悦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却见在屋子最里面的角落里坐了一个盲人,那盲人看来已有四十余岁,生的白净,以蓝布束发,两撇剑眉之下闭目宛如残月,瘪唇之下留着一撮短短的胡须,身旁放了一个书箱,一根盲杖。张自悦起初并未注意到他,可现在他却被他喝酒的姿势给吸引住了。他喝酒总是精准的将酒杯凑到嘴边,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更妙的是,他倒酒的时候,盲人轻轻提起酒壶,那倒出来酒便似长了眼睛似的,不偏不移冲进杯里,手一提杯中的酒刚好及边,次次均是如此。根本不像个瞎子。

张自悦微微点了点头,坐到了那盲人对面,笑道:“此间已无虚席,不知先生可否与我共坐一席?”盲人哈哈笑了两声,道:“公子客气了,若是不嫌弃书老头我一双残目煞了风景,便请吧。”张自悦看着这满面笑容酒不离口的瞎子,笑道:“前辈,难道只喝酒?”说时手指在桌面上划了几下,已在桌上刻下一份菜谱,却是一手精湛的灵飞经。小二去了,张自悦又笑问道:“前辈可知这是个什么地方,怎的会有这么多名堂?”他说话时没有看着盲人,此刻他又注意到七个人。一个身穿蓝裙,头梳高髻,水蛇腰的女人,她对面坐着个锦衣青年。青年眉清目秀,头插栾枝,桌上放了一柄雪白长剑。另一桌是四个人,那四人身着猎装,满面虬髯,身旁放了四柄钢叉。还有一人独坐一桌,身着黑袍,他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他的眼睛,一双蛇目般的眼睛。

盲人听他这么一问,笑答道:“公子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便当真是孤陋寡闻啦!此间便是‘隆兴第一楼’。此楼有地上地下之分。这地上第一层便是我们所坐的酒馆,向下走第一层是歌妓馆,第二层便是赌馆。”书老头说到赌馆,不觉笑容更甚。张自悦见他酒杯空了,顺手又给他满了一杯,笑道:“那地上二楼呢?”书老头脸色突然一变,沉声道:“那二楼便是天上极乐之地了,若连楼下这些都无法满足你,恐怕也只能归天寻乐了。”他刚说完又转颜一笑道:“哈,在下不过开个玩笑。那二楼不过是此间掌柜居室和此间头牌吕馫玉的花房,公子莫怕。”

话语间已有数道菜端到桌上。书老头这时才知道,原来张自悦适才已悄悄点了菜,于是笑道:“公子这是要考考老朽啊。”书老头先嗅了嗅近处一盘菜,笑道:“药味清淡,俗话说正月仙草二月蒿。《神农本草经》中也将其列作野蔬上品,不愧是第一楼,这个季节也能拿出如此新鲜的藜蒿,腊肉咸味不甚浓,也是不错。”书老头一猜便中,这正是一盘藜蒿炒腊肉,藜蒿青嫩似翡,腊肉红黄相间油珠欲滴。书老头又用竹筷夹起一块鸭肉,鸭肉显是刚出锅的,缕缕白烟缓缓而过,鸭肉上的一撮小米菜还粘着糊状的紫红汤汁。书老头笑道:“这鸭肉老嫩刚好。鸭血混美酒又刚好遮住了鸭子的臊味儿,好一道精致‘血鸭’。”书老头说完又尝了一口,紧接着又将桌上的菜品都说了个遍。张自悦笑道:“妙极,妙极。前辈果然厉害。若是让我来,莫说说出菜名,怕是连菜都要吃进鼻子里。却不知前辈名讳。”

书老头大笑道:“在下不过一介市井说书人,还是叫我书老头便可。”

不远处一人转过头来,大声道:“你既是说书的,何不说两句,也好给大家解解闷儿啊。”张自悦循声望去,却见说话那人便是与那水蛇腰女子同坐的白面青年。

书老头咂了口酒,笑问道:“却不知阁下想听什么?汉末三分争、玄武门之乱还是公主公主慧识状元郎……”那青年摇摇头,夹菜的手放下了,道:“都不是。我想听的是最新鲜的江湖事,武林纷争之事。”书老头答道:“今时之事,无论何人所为何时所做,若能流传后世,自有后人去评。我等身陷其中又作何评?何况,武林这几年少有的太平,又能有什么大事呢?”

又有一人扬声道:“没什么大事,不见得吧。我看这隆兴城马上便有场腥风血雨之争。”说话之人正是那蛇目男子,书老头与张自悦听后默然不语,那白面青年笑道:“阁下消息如此灵通,却不知是如何让一番血雨腥风?”

“据我所知,此间会丧命的至少就有六人。”

“哦?”

“苏柳娘,王蕊。粉面郎,花飞,以及北岭四虎阮氏四兄弟。”

蛇目男子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那白面青年首重藤杯已被捏地粉碎,不等他开口,其中一名身着猎装的男子已然抢道:“我兄弟四人虽武功不济,但四人加起来也不至任人宰割罢!”说时钢叉已在手中。突闻“噹!”的一声,那人忽觉虎口一阵剧痛,钢叉已落到了地上。再反观那蛇目人手中一双长筷,其中一根只剩下半截,此人竟用半支竹筷就打落了汉子手中数十斤重的钢叉。那六人双目中本全是愤恨,如今却只剩惊惧之色,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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