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2/2)
岑挚还不及赶到,两军已激.战紫石滩,血色漫天。
宁戈离地已不过一城,察看地势,摸清底细,得知守城之人乃曹国公朱蔷,便不足为惧,与狄融合计翌日攻城。
虽说整顿,宁戈对营地四周严加防范,夜里也保持警觉,唯恐敌方偷袭。
一夜无事,第二日大雾迷城,待雾散去,天彻底亮透,陈兵城下,狄融前去叫阵,敌方不应,朱蔷命人死守闸门,任凭叫骂。
宁戈无法,只能搭云梯井阑,攀越城墙,敌方使用滚木和巨石,投至城下。
两方胶着了一时,狄融命连弩营朝城楼攒射,朱蔷难抵箭雨,十分狼狈,朝宁戈喊话道:“史宁戈,你再不退兵投降,你的母亲将因你而死。”
宁戈还未明白他什么意思,狄融脸色大变,忙命止箭,指着城门道:“是长公主。”
只见城上攒动,士兵押出一位荆钗布裙的妇人,推至女垣,宁戈怕朱蔷使诈,不敢大意,细看了一阵,那妇人发髻凌乱,却难掩五官,正是他往春陵而去的母亲迦南,顿时方寸大乱。
母亲被捉,永晋等人也必定遇难,却不知其余三路家眷如何,两个侄儿安然无恙否,宁戈不敢多想,勒马在原地动弹不得。
两方人马僵持,宁戈不敢贸然出兵,朱蔷在墙头得意大笑,劝他立刻投降,好归还生母。
狄融迟疑不定,还是道:“朱蔷之言必不可信。”
宁戈何尝不知,但一方是未曾敬孝送老的母亲,一方是数万大军。他进不是,退也不是,心里如油煎。
见他并无退意,朱蔷即命人将迦南架至墙头,以绳索牵制,命人张弓对准,只消一声令下,迦南即刻殒命。
狄戎见状立刻搭弓,箭头指着朱蔷,“放了长公主,我饶你一条狗命。”
墙头弓箭手列阵,朱蔷不信他箭术能精到射中自己,不以为然,“那就比比看,谁的箭快。”
他令宁戈进退两难,迦南回过头,怒目而视,呸道:“狗贼休要猖狂,你朱家毁我梁氏基业不算,如今还敢勾结叛臣大举兴兵,诓骗我儿投降,让他行不义之举,做你的春秋大梦。”
她唾沫吐在朱蔷脸上,朱蔷不仅不恼,还笑嘻嘻道:“公主莫急,待我斩了赵君湲那厮,便纳了你女儿为妾,日日磋磨。”
迦南羞愤,奋力挣动着绳索,目视城下如蚁士兵,个个血气方刚,等待建功立业,而今却因她而如困兽。她若不死,宁戈如何自处,韫和如何自处。
梁国被窃,她一个亡国之人,唯有一死,才是最好的结局。
迦南珠泪滚落,“如能诛灭崔贼,虽死犹荣。”她只恨,未能见到宁戈成家立业。
她挣动四肢,朝城下大喊,“要天下安宁,哪有不死人的,母亲死不足惜,宁戈,放箭。”
朱蔷咬牙道:“这妇人疯了,把她拉下来。”
士兵拉了绳索要放她下来,迦南拼尽全身力气往前撞,竟叫行军之人按压不住,宁戈在下面看得心惊肉跳,“母亲!”
他策马要进,朱蔷手中已多了一杆长枪,抵在迦南背上,“你敢向进一步,我便杀了她。”
宁戈不敢再动,额头沁汗,手握不住剑柄,狄融亦是不敢松懈。
迦南衣襟已乱,绳索勒在肌肤上,勒出赤红的印子,她丝毫不觉疼痛,几乎是嘶声力竭,“宁戈,放箭。”
见他迟疑不前,迦南奋力一挣,竟然将绳索挣松,毫不犹疑地纵楼跃下。
...
得知母亲死讯时,韫和已经重身,正安心待产。
据闻迦南纵楼死后,狄融一箭射死朱蔷,双方经过激烈的交战,在午时冲破城门,杀死守将。宁戈进城之后,已无心战事,抱着母亲血淋淋的尸身悲痛欲绝。
韫和还不及为母伤痛,忽有敌军出现后方,企图拿她胁迫赵君湲,韩灵不敢有片刻的逗留,即刻套上车马,转移韫和母子。
上路的第二日,韫和已经见红,并非足月,而是早产,但因后有追兵,只能强忍阵痛。
车马颠簸不停,胎儿也生不下,稳婆怕一尸两命,慌了手脚。
偏这时遇上逃生出来的百姓,前去询问,全是悲讯,不敢通禀告韫和。
韫和再三逼问之下,才知吴军突袭大营,以火箭攒射,芦苇引火烧了大营,赵君湲被两军围困,而援军迟迟不至。
母亲惨死,夫君不知生死,儿子下落不明,韫和急火攻心,腹中疼痛,胎儿反而不下。
岂料祸不单行,追兵未至,先遇伏兵,韩灵纵马挡在车前,喝令甲笙,“带娘子走。”
韩灵与扈从以身体作为盾牌,甲笙立刻扬鞭疾驰,意图闯出伏兵。
伏兵早有所料,立刻以箭射杀,马车顶上中了数箭,更有几支落入车中。
稳婆见状夺门而出,恰被一箭射中,当场毙命,甲笙挥剑挡去部分,肩上不可避免地捱了一箭。
韩灵等人已被缠住,无瑕分神,甲笙以一己之力格挡,实在艰辛,而马匹中了箭后竟然扬蹄狂奔,胡乱冲撞,甲笙跃上马背,试图控制。
车中韫和大汗淋漓,又被一阵颠簸狂甩,几乎落出马车,甲笙瞻前顾后,身中数箭,他没有一丝迟疑,举剑砍断了链接的绳索。
车马分离,韫和安稳了下来,身下血流不止,而来不及弃马的甲笙随着癫狂的马匹滚进泥淖藻地,韩灵纵马去救,甲笙已被赶上去的士兵乱刀砍死。
韫和痛至神思混乱,不知外头情行如何,红蕖在旁哭泣,才知甲笙死了。
以为自己必落敌手,几乎不存求生之意,车外却在顷刻间杀声震天,顶棚也忽然间没了铁箭攒射的动静。
“怎么了?”韫和问。
“小婢去看看。”
红蕖狐疑,偷偷掀了一点帷幕,只见甲卫排山倒海,眨眼间就将那些蝼蚁般的伏兵淹没在人潮。
一个高踞马背的男人朝这方张望了几眼,策马而来,待近些了,红蕖才看清,那是一个披着玄色大氅的年轻人,戴着银盔,腰上佩剑,做将军的打扮。
红蕖徐徐睁大了眼睛,回头冲韫和道:“娘子,我们得救了。”说罢掀起帘子跳下车,迎上那人。
韫和虚着眼睛,总也看不清来的是谁,她嘴唇翕动,“你是谁?”
“别说话,好好保存体力。”男人解开大氅覆在她身上,伏在她耳边道,“犀娘,攒一把力气,把孩子生下来。”
目光里好像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她好像记起他是谁了,“孟石琤?”
“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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