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风尘(1/2)
此刻已近二更,八王的行辕周匝半里内夜宵戒严,驻的都是杨继业精心挑选的禁军。此时院内院外早已熄灯,坟场一样寂静,只留一条通向西大街的胡同,每隔三丈吊一盏写着大大的“杨”字的米黄西瓜灯。灯下齐整两行卫队哨兵五尺远一个,站得木头桩子似的纹丝不动。六郎站在郡主的门外,听得里面的隐隐哭声,竟心如钻刺。有心进去安慰,有恐人发现些什么,再生出别的事端,只好咬紧牙关.硬着心肠不回头,闭上眼睛,直到听到郡主哭声渐渐小了,又隐约听见八姐在轻声细语的安慰着郡主什么,六郎这才略放心离去。
门外两名巡弋的小校,见是六郎出来,忙行了军礼,退后一步让路请行。六郎也不言语,微一颔首答礼,牵着马匹迄逦出了巷口。站在寂静的街上,一股冷风扑上来,六郎只觉得一阵清寒,衣服也似乎薄了许多,抬头看看天,半阴半晴的,团团云块吞吞吐吐托着冷线一样的月亮若隐若现。这时远处隐隐地传来一阵笙篁琴瑟之声,六郎忽然想起这声音恐怕就是从潘龙所说的‘乐一乐’的地方传来。想着自己费心费力的办六塔河的差事,潘龙却还有心情寻欢作乐;昨天才信誓旦旦的和郡主赌咒发誓,一转眼的功夫就去燕馆歌楼和人说风话弄小意儿调情,一种无名火从六郎心里冒了出来,“潘龙,今天晚上你也别看什么舞姬了,还是和我一起去六塔河修桥吧。”六郎想着,翻身上马,穿巷过街来到城北,远远的看见一座亭楼鹤立鸡群一般高高耸立。
来到高楼门口,六郎下了马,抬头看了看,只见正门上悬着一块硕大的泥金黑匾,上面书着三个大字:凤彩楼。“这是烟花之地,万一爹爹知道后,误会了。。。”六郎忽然有些犹豫,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时,两个腰围水裙肩搭毛巾的伙计已经迎了出来。还不等六郎说什么,其中一个伙计已经接过六郎手中的缰绳,笑着说:“这位军爷,您的这匹马我给你牵到后院去,你里面请。”另一个伙计生拉硬拽着六郎沿梯而上,进了凤彩楼。
一见有客人来,灯影闪烁间,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冲六郎福了下去,说道:“哟,这位小哥,面生的很,是第一次来吧。不管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这儿都有。翠屏,芙儿,媚姐。。。”老鸨冲着后面喊了一嗓子:“快点出来,来客人了。”
六郎初到行院,被一涌上来的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搔姿弄首地围着,拘束得浑身冒汗,只觉得脂粉香阵阵袭来,熏得人头晕,忙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来找姑娘的,我是来找一个朋友的,请问刚才有没有一个姓潘的将军前来。
“不来找姑娘,你倒这里来干什么?”老鸨的脸一下子拉的老长,翻了翻白眼,说道:“什么姓潘的将军,没有见过。”说完转身要走。
六郎今天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性儿,看那鸨婆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顿时发了少爷脾气,他一把抓住老鸨的衣袖,生生的把她拽了回来,冷冷地说:“你最好去帮我把他找出来,耽误了爷的事情,你今天晚上也就别想做成生意。你信不信我能带人拆了你这的凤彩楼。”
那老鸨本就是风月场上的都头,最会察言观色,见六郎忽然就变了颜色,又发现他年纪轻轻就已是六品武将服色,马上换了笑脸说:“这位小哥,发什么脾气呢。您不是要找姓潘的公子吗?这是多大的事儿?我这就给您去找去。芙儿,你先在给这位公子上杯茶,好好伺候着。”说着朝六郎一笑,向内院走去。
这在等人的空档,六郎左右打量了一下,这凤彩楼果然收拾得整洁华贵:两层歇山式红楼,飞檐斗拱画栋雕梁,楼上楼下廊边都装着红木栏杆,新近才油漆过。廊檐下吊着各色彩灯,晃得满院流光溢彩。大小丫头,有的端茶、有的送酒,迈着细碎的脚步楼上楼下忙个不停,酒香、肉香、脂粉香到处飘荡。
大约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还不见老鸨和潘龙出来,六郎不由的有些不耐烦,正准备叫人来问问,只听到楼上咣当一声响,似乎打翻了什么东西,一个男人粗声骂道:“你这贱货!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点你是看得起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天上的仙女了。”他似乎用甩了什么人一巴掌,就只见一个女子用手帕捂着脸,夺门而出,兀自呜呜咽咽,哽得脚步都踉跄不稳的跑下楼来。
六郎不禁一怔,站了起来,只见一个黑黑壮壮的男人,上身打赤膊,追了出来,抓住那女子的衣服,一推一揉,就把她拖倒了。这个汉子一脚踢在那女子的身上,恶狠狠骂道:“不就是一个□□吗?装的贞洁烈女一般,还敢咬老子。”
六郎见他如此欺侮人,不由走了过去,挡在那个女子身前,说道:“你怎么这样横?瞧她这身个儿,经得住你这么打么?万一踢死了她,你不怕吃人命官司?”
“不关你得事儿。”那人瞥了六郎一眼,大剌剌的说:“刚才大爷和她妈妈谈好的价钱,包她一个晚上,临了这个臭妮子却变了挂,说什么卖艺不卖身。开行院的,不就吃的这碗饭吗?装什么千金尊贵。”
那个女子挣扎着站了起来,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强忍着痛说:“我本来就不是她们买下,我是被抢来的。说好了我只卖唱,不卖身,我。。。”
六郎扭头看去,见那个女子瑟缩着抽搐着语不成声,忽然觉得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仔细看了看,不由大吃一惊:“这不是是黄姑娘吗?你是黄琼黄姑娘?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不管什么黄姑娘,白姑娘的,老子只知道今天包下了你。好呀,你不是唱小曲吗?那你就在这儿给爷们唱一个十八摸,从头到脚一处也不许漏下。”那个汉子借着三分酒意,轻蔑地看了一眼六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要不然就唱一个“小寡妇上坟”也行呀。“一个旁边看热闹的闲客剔着牙跟着起哄道。
此刻黄琼也认出了六郎,她似乎呆了一下,然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了,满眼是泪,哀恳着说道:“杨公子,求您救救我,救救我。我是在回乡的路上被他们抢来的。他们说我非说我是前汉女子,逼着我入营为妓。我弹曲儿唱歌儿,没少给他们挣钱,可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她抽抽噎噎地哭诉着,鸨婆儿已经走下了楼,一把拉起黄琼,替她理发整衣,絮絮叨叨连“埋怨”带劝慰:“琼儿姑娘,我劝过你多少回,女人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有了第一次,以后就好了。我们这里不是义仓孤老院,不能老养着你,先回房吧!”说着换过笑脸对六郎说:“这位军爷,您要找的潘将军马上就下来。”
大概是没少挨鸨婆的打,此时黄琼站在柱子旁灯下,只拿手帕子握着嘴不敢放声儿哭。六郎看了黄琼一眼,想起那个醉酒的晚上就是这个女子整夜不眠的偎坐身旁照顾自己,心里一阵不忍,转头对老鸨说:“赎她要多少两银子,你开个价儿,我出了。”
“好一出英雄救美呀。”老鸨还未答话,就见潘龙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朝楼下走来,来到黄琼身边后,他打量了黄琼几眼,忽然后退了一步,故作惊讶的说:“这不是绛萼堂的黄姑娘嘛?当日我在汴梁的时候,百金都不能求得一见,没有想到黄姑娘和杨贤弟居然是老相识了。我还以为只有我潘龙喜欢这温柔乡,没有想到杨贤弟也是同道中人。”
六郎此时懒得和潘龙解释那么多,也不想说废话,便开口问道:“你们开这院,图的不就是钱吗?逼死了她,你们一个钱也挣不到,说句爽快话,多少钱?”
“瞧您说的!我可是当自己女儿看琼儿的!”老鸨红了红脸,媚笑道:“您要是真要她,一百两。”“我五两银子被卖给了你们,你们竟要一百两?”黄琼忽然涨红着脸,咬牙说道:“你们逼良为娼,就不怕天打雷劈。”
“一百就一百!”六郎爽快地说道:“不过我今天没有带钱,改日一定送来。”
“那可不行,”老鸨摇摇头说;“干一行的有一行的规矩,说实话,今天晚上是这位大爷包下了黄姑娘,如果您现在不出银子,那她还得去接客。”
“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位是谁吧?”站在一旁的潘龙插话道:“这位就是青州副元帅的六公子,他看上你们的姑娘是你们的福气,还要银子,我看你们想钱想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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