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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自从撞破了黛儿和祁世昭的事情, 顾湄便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祁世昭。
她不想到最后, 荷花池的事情真相大白了, 她却又要再遭受一次打击和伤害。
顾湄神色如常地笑了笑,避而不答道:“世昭哥呢, 也是来求平安符的吗?”
祁世昭点头:“九殿下他们即将出发去川蜀。我给他, 给阿陵, 还有我阿弟, 一人求了一个。”
祁世昭把自己手上刻着红色“归来”字样的平安符,展示给顾湄看。
顾湄笑一笑, 正想说什么, 祁世昭却先道:“今日阳光大好。这万佛寺附近有一素菜馆做斋饭一直不错, 我请湄儿去那儿用膳吧。”
顾湄本能地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 却见祁世昭雪白的面庞正微微发红。她忽然一下想起, 那个曾在小时候, 保护过她的少年。
她当年,是真正觉得他温润如玉,有十足的君子风范。如何会在最后与黛儿密谋,推她入水呢?
顾湄低声应了:“既然相请不如偶遇,那我只好给世昭哥添麻烦了。”
“怎会麻烦, ”祁世昭脸上的笑意一下绽放开来, 他温和地领着路, “来, 往这边走。”
祁世昭提到的那家素菜馆, 是万佛寺附近最为出名的一家。今日天气又好,因此上完香以后来这儿用膳的人还挺多。
所幸还未到午间,店里还余了最后一个小包间出来,正好被祁世昭与顾湄占着了。
祁世昭出门时,不喜他人伺候。花枝则代劳,与喜鹊一同将二人的碗筷洗涮清理了一遍。
“自瘟疫后,你也痊愈了有段日子,怎么身上还未将补回来。”祁世昭边说笑,边为顾湄倒了杯热水喝,“这里的茶味道清苦,湄儿怕是喝不惯,还是喝水罢。”
“世昭哥是少年身子,老年的心性,苦丁茶也能当酒一般饮了。”顾湄接嘴道,“我确实是喝不惯的。”
“不过,今天既然拜了佛祖,湄儿也修身养性一些吧。”顾湄为自己重新倒上茶叶水,她咧嘴笑道,“免得佛祖,觉得我心意不诚,不保佑我了。”
她微微咧开嘴时,白豆腐般软嫩的脸上会轻轻挤出两个小梨涡来,肉鼻头也可喜地耸在一起。
饶是没酒也醉人。
祁世昭目光柔和,可想到什么时,他的神色忽又一变,他侧目去看顾湄,轻声道:“看来,湄儿所求的事情,必然对你而言很重要。”
他话说得越来越轻,到最后,便有些落寞的意味在了。
即便顾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可机敏如祁世昭,心里只怕也明白了。她今日来万佛寺,就是为了薛向陵。
“我想问问,”祁世昭见顾湄突然低下头去,他不由抿了抿唇,徐徐道,“如果此次去川蜀的名单里有我,你也会为我,求个平安符吗?”
顾湄低着头,正静静地看着祁世昭放在膝上的,白皙的手指。
祁世昭的手与薛向陵截然不同,他是典型的读书人的手。手掌细嫩无力,只有拿笔的那几根手指之间,有着一层薄薄的茧。
顾湄记得,她小时候读书时,不认识《后汉书》里的“舐犊之情”,还是祁世昭,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写。
这个少年,确实曾在过往的时光里,给过她很多温情的回忆。一句青梅竹马,不外如是。
花枝见顾湄久久不说话,立即活络地把手上刚舔好的手炉递了过去:“姑娘也真是,这屋里明明已不冷了,姑娘怎还是被冻得讲不出话来。”
“这是奴婢刚热的,姑娘抱着暖暖吧。”花枝笑道。
顾湄感激地对花枝朝去一瞥,她的小手里牢牢抓紧了那个有着光热的手炉。
“会的,”顾湄收拢住脸上的神情,她张嘴道,“我会给你们,都求平安符。就像世昭哥,现在做的这样。”
祁世昭点头。
他唯一侧首,注视着她圆圆的杏眼,他忽然缓缓道:“湄儿。”
“待年后,我便满了十七。若你愿意,我去向郡主和顾大人,提亲可好?”
顾湄的眼睫狠狠颤了一颤,她见祁世昭修长的双腿也紧张地抖了一下,便心知,祁世昭这是认真发问的。
顾湄的脑子里更没个头绪了。
上辈子,她和祁世昭可没有发生过这一遭事。直到十五岁时,顾大人都是属意将她许配去闵靖公府,只不过是因为南阳郡主对此颇有微词,所以顾湄的婚事一再犹豫。
可至始至终,祁世昭从未像今日这般,对她如此直白地表达过心意。
无可否认,顾湄当然是为眼前的男人动过心的。
她喜欢过他,这不丢人,顾湄得承认。
正是因为喜欢过,所以知道祁世昭与黛儿相识。顾湄心里才会那般震撼,才会那么怨,那么恨,那么无法理解。
这些浓重的情绪,本就是由喜欢油然而生。
若是上一世,祁世昭在这时候对她提亲,顾湄一百一千个愿意。可如今,她已经不想嫁他。
顾湄侧身避开了他的目光,她沉默不语,只低头看着手炉。
祁世昭淡淡垂下眼睫,他勉强一笑。
“我明白了,”祁世昭瘦削的脸上一点血色皆无,连目光都透着一股倦意,他温和地笑说,“你竟连敷衍我一下,都不愿了吗?”
顾湄接着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道:“这种事,如何敷衍呢……”
祁世昭微怔,他浅笑说:“湄儿到底还是湄儿,连撒谎都不会。”
“其实那日,阿陵在你身后,紧追着你而去,我便知道,他对你有意。而你,”祁世昭顿了顿,他眉梢微动,终于还是将那句不愿承认的话,艰难地吐了出来,“也未必对他无心。”
顾湄脸畔微红,连带着一双小耳朵,也可疑地耸了耸。
祁世昭静静看着她:“所以,你的确是为了阿陵,专程来的万佛寺,所求的平安符,也是为了他。”
顾湄“嗯”了声。
到了这会儿,也不再存在什么隐瞒了,再隐瞒便是矫情。
祁世昭垂下头,轻轻颔首,他不再看她,视线转向他处,只是那目光里,总多了几分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与此同时,适才点好的斋菜逐渐地一道道呈了上来。
顾湄生怕他再给自己出什么难题,也是想打破这太尴尬的气氛,忙道:“出门地早,我都饿了呢,若不是闻到菜香,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察觉。”
顾湄不顾形象地拿起筷子,她眨眨眼,活像一只馋嘴猫:“我得好好尝尝,这里的斋饭,是不是真如你说的这么美味。”
祁世昭脸上在笑,眼底却带着几分寂寞,他点头说:“是,赶快尝尝。”
两人遂拿箸吃了起来。
只是一顿饭,未免有些食不知味。顾湄吃一点,便喝口茶,祁世昭也不遑多让,一桌子菜反而剩下了一多半。
“看来,此处斋菜不合你口味,”祁世昭还有心情说笑,他摸了摸鼻子,“以后,我再不敢说大话了。”
顾湄道:“是我挑食了,菜其实是好的。”
“我还是爱吃肉多一点。”顾湄笑道。
祁世昭也笑了。
用完膳,祁世昭以午后还有其他事为理由,没送顾湄回府。顾湄本也不想让他送,干脆自己上了马车,带上顾府的护卫和花枝等人,慢慢腾腾地回去了。
这一路上,喜鹊每每用眼神扫过来,一副有话想说,却不敢多说的模样。
顾湄直接点破了:“你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回去让我娘看见,八成还以为我在府外,出了什么事呢。”
喜鹊与花枝对视一眼,喜鹊有些窘迫,呐呐道:“奴婢只是好奇,姑娘为何拒绝了祁公子。”
顾湄看向花枝,只见花枝同样讪讪一笑,想必她心里,也多半有此一问。顾湄揉了揉眉心:“瞧你们的样子,我难道只能嫁他不可吗?”
“自然不是了,”喜鹊笑道,“以咱们的姑娘家世品貌,嫁谁都行。只是……”
喜鹊稍一停顿:“只是,姑娘一向与祁公子最亲近,而且闵靖公府,离咱们府上也近啊。”
“我不想嫁他了。”顾湄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她浅浅微笑着,“这和从前亲不亲近,都没有关系,就是不再考虑嫁他了。”
“今日的事,莫要再和他人提及。”顾湄的瞳孔清澈,她低声道,“尤其是长姐,还有母亲。”
喜鹊和花枝都知道要害,忙齐齐点头。
花枝瞅了瞅顾湄,又问:“那咱们现在,是直接回府,还是再去薛府一趟?”
顾湄本来打算今天去完万佛寺,直接趁热打铁,去淮阳侯府把平安符给薛向陵。如今被祁世昭这么一搅和,心中忽然有了疲累之感。
她靠在马车上,缓缓道:“直接回府罢。给薛姑娘传个口信,说我明日过去。”
“诶。”花枝点头。
这一天,过得平凡又漫长,好似一年中再正常不过的一日。只是顾湄一回去,便关上了房门,连晚上用膳时,都是恹恹地。
南阳郡主与顾浈皆留了心,各派遣了贴身的奴婢前去问候,花枝与喜鹊却统一口径,只说是被寺里的香火熏着了,所以才没回过神来。
两人都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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