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2)
第 3 章
出了山海关,出了万里长城,那就是富饶辽阔的东北大地,在东北这片肥沃的黑土地上,流淌一条河,那条河的名字叫饮马河。当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站在高处往西北的天边望去,一条宛然曲折的饮马河,仿佛从天上飘落下来的一条美丽玉带,她绚丽,她飘逸,她九曲十八弯,她闪闪发光,她宛若天河堕入人间。当你走到她的近前,她波涛滚滚,她奔腾向前,宽广的饮马河,日夜不停地流向大海,流到美丽的渤海湾。
饮马河畔有一个村庄名字叫的饮马屯,饮马河环绕着饮马屯这个宁静的小村庄,饮马河从西北流过来,从饮马屯的北面流过,绕过饮马屯,又在饮马屯拐了一个弯,朝东南、朝县城的方向流去了。
在饮马河岸边上有一块好地,那块地的名字叫做“大长垄”,“大长垄”是远近闻名的宝地,是人人都羡慕的旱涝保收又高产的黑土地,那块地垄长,夏天耪地的时候,一条垄耪半天到不了头,下午接着耪,人们给这块地起个好听名字叫“大长垄”。“大长垄”一共是十倾地,一百亩,东北地多,土地都论倾。“大长垄”归两家人所有,一个是牛五爷家,一个是牛得万家,牛五爷家有六倾,牛得万家四倾。“大长垄”是老牛家祖上早年置下来的产业,一直传到今天,老牛家的祖祖辈辈都当做宝贝一样的传承着,“大长垄”是远近闻名最好的黑土地,这也是老牛家的荣耀。
“大长垄”还是两个县交界处,牛五爷家的“大长垄”在东边,牛得万家的“大长垄”在西边,西边的“大长垄”紧挨着一河县比河屯的“长垄地”。一河县比河屯的“长垄地”归朱一之所有,朱一之是比河屯公所所长。
有人要占老牛家的“大长垄”,老牛家是有预感的,有预感的人不是老牛家的老大,也不是老牛家的大嫂子,是牛老大的爹爹牛得万。确切地说,就在半年前,也就是今年刚开春的时候,牛得万就听说侯大山要占他家的地,牛得万也曾经担心过这件事。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他希望这件事不是真的,他希望这件事不会发生在自己家,那是农历二月十六的那一天上午。
虽然已经打了春,冰雪封盖了一个冬天的东北大地还没有完全开化,大地背阴的地方还有白皑皑的积雪,饮马河的河面上还冻着厚厚的冰层。这个季节的农民们不用早早起来干活,他们可以在暖和的被窝里多睡一会懒觉。不过,牛得万却没有睡懒觉,天刚一放亮,牛得万就背着粪箕子出了饮马屯,往北边走。他此行的目的是去“大长垄”,他在大冬天里也是隔三差五的到“大长垄”去看一看,那可是金不换的宝地,那也是老牛家的命根子。
牛得万是个小老头,年纪五十多岁,中等个头,瘦,干巴巴瘦,不过,人倒是挺精神,大眼睛有神,长脸,从眼角到脸上都已经布满了皱纹,大牙都掉了,只有几颗门牙挡在那里充当门面,看来,他吃盐豆是不中了。牛得万穿了一件家织布的掉了色的破棉袄,肩头上还打了两块深颜色的补丁,腰间用布条扎了一条裤腰带,下身穿了一条抿挡裤。所说的抿裆裤就是裤腰是一个筒状,穿裤子的时候左右各一抿,然后用一条布带扎上就叫抿裆裤。抿裆裤的裤腿也是用布带子扎住了,人们只光着身子穿棉袄棉裤,里面没有衬衣衬裤,更不用说背心和裤头了,晚上睡觉脱掉棉袄棉裤又光着身子钻进了热被窝。就是一个字“穷”!日本鬼子占领中国的东北,东北又叫满洲国,有棉袄棉裤穿是很不错的人家了,还有披着麻袋片过冬的,冻死和饿死的人到处都是。
牛得万头上戴了一顶小毯帽,他戴毯帽与别人不同,始终是有一个耳朵是放下的,有一个耳朵是卷着的,左边风大,放下的耳朵就在左边,右边风大,放下的耳朵就在右边。牛得万一路走一路捡粪,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只要一得空闲,他就背着粪箕子出去捡粪。牛得万年轻的时候到老丈人家也是背着粪箕子,去时捡的粪倒在老丈人家粪堆上,回来捡的粪倒在自己家粪堆上。庄稼人吗,牛得万有两句口头禅:庄稼不上粪等于瞎胡混; 庄稼是枝花全靠粪当家。
牛得万在饮马河的南岸转了一圈,什么马粪、驴粪、狗粪、狼粪统统捡走。接着,牛得万要到饮马河北岸去。饮马河没有正规的桥,北河是乡亲们用石头摆放的石头桥,大约一步远就摆放一块大石头,行人过河在大石头上走过,由于摆放的距离不均等,石头的大小高矮也不相同,其实是跳着走的。
初春的早晨比较寒冷,空气凉丝丝的,牛得万呼吸的时候还有白色的哈气。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又是一个睛朗的好天气。牛得万的心情和天气一样好,他继续往前走,过了饮马河到了北岸,再走不远就是牛得成万耕种一辈子的黑土地——“大长垄”。牛得万的心情是愉快的,是满足的,尤其是他过了五十岁以后,那种满足感越来越强地表现出来,最能表现他满足感的是常到自家土地走一走,看一看,他尤其喜欢“大长垄”。
太阳已经升起很高很高了,把牛得万的后背照得暖烘烘的,空气里也涌进了热呼呼的风。牛得万放下粪箕子,在“大长垄”地头的干草地上坐下来。
牛得万坐了一会儿,又躺在“大长垄”地头的枯草丛中了,他微微地闭上眼睛,太阳的光照在他的头上,照在他的脸上,照在他的身上,他混身都是舒服的,春日的阳光柔和而又温暖,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刻。因为,他一生都是忙碌的,一年到头,从早上起来一直劳动到天黑。和煦的春风吹拂着地头上的枯草,枯草的底下泛出泥土的芬芳,牛得万就躺在这枯草和泥土之上,泥土和枯草也紧紧地拥裹着牛得万,牛得万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枯草也喜欢这里的泥土。因为,这里是前辈留下来的黑土地,这里是他要传给儿孙们的黑土地。这是饮马河一带最好的土地,这也是老牛家的骄傲。这一刻他睡着了,仿佛睡在皇帝的宫殿里一样,他安祥,他宁静,他幸福,他满足。
牛得万迷迷糊糊之中觉得屁股有点疼,好像是被人踢了一脚。他醒了,睁开了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眼前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是饮马屯年纪最大,威望最高的牛五爷。牛五爷快七十岁了,白头发,白胡子,脸色红润,保养得很好,看上去的年龄和五十多岁的牛得万不相上下。论辈份牛五爷是长辈,牛得万管牛五爷叫五叔。
“五叔,您老怎么也得空闲,也出来转一转啊?”牛得万一骨碌身子爬起来了,起来以后笑呵呵的跟牛五爷说话。牛得万说话的时候有些紧张,没有底气。原因很简单,就是牛得万躺在地头偷懒睡觉,这是庄稼人最忌讳的事情。牛得万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害怕牛五爷说他几句,让他更下不来台。
“得万,你跟我来一下。”牛五爷根本没说牛得万,也没提这个话茬儿,牛五爷说话的时候非常严肃。
牛五爷背着手走在前面,朝着“大长垄”北面的“半坡子”地走去。牛得万麻利小碎步跟在牛五爷的后面,离“半坡子”还挺远,牛五爷站住了,用手指了指着“半坡子”地里一伙人让牛得万看。
“得万,你知道我来找你干啥吗?”
“不知道。”
“告诉你吧,你家要出事了,可能还是大事。”
牛得万被五爷说懵了,他想不出他们家里要出啥大事?因为,牛得万觉得他的家里没有啥大事。
“‘嘿嘿’,五叔,我家里能出啥大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