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读评:长河遗韵,岁月回响(2/2)
随着枪声的远去,哨子声与打谷机的轰鸣声如新时代的号角,嘹亮地响起在集体年代的天空。“比赛在远仁的铁哨子声中开始。这哨子本是社员出工的号令,这是头一次移作别用。”在集体年代的宏大画卷中,哨子声凭借特定音频与规律,打破个体离散状态,迅速聚合人力,将个体融入集体行动框架。“远仁吹完了收工哨子,正在往家里去”,收工哨声的响起,宣告着一天劳作的结束。哨子声不止于声学表意,它承载集体共识,经听觉深植社员潜意识,化作自发行动指引。同时它更是一种集体意志的象征,一种激发人们团结协作、共同奋斗的精神力量。在集体劳动时,“打谷机如鸣蝉一般嘶叫”,打谷机的轰鸣声如夏日里热烈的蝉鸣,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见证向现代农业跨越。打谷机的使用不仅提高了劳动效率,更是时代发展的生动注脚,见证了梅江地区从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迈进的坚实步伐。
在《长河之灯》的叙事画卷中,这些各具特色的信号音宛如时代的使者,它们每次出现不仅是简单的声音传递,更是在梅江的历史长河中掀起层层涟漪,深刻地塑造着人物的命运,推动着故事的发展,见证着时代的更迭。从自然的鸟声到战争的枪炮声,再到集体劳动的哨声与打谷机的轰鸣,每一种声音都承载着特定的文化内涵与时代记忆。这些信号音的巧妙运用,不仅丰富了小说的叙事层次,更让读者深刻感受到历史的厚重与生活的真实。它们是梅江世界的听觉记忆,奏响了梅江人家百年历史的壮丽乐章,使我们仿佛穿越时空,亲身体验到梅江人民在历史洪流中的坚韧与奋斗。
三、标志音:梅江流域的声之文化图腾
标志音为构成音景特征的标志性声音,犹如地域文化的听觉名片,生动地展现了特定地域的风土人情与文化特色。范剑鸣的《长河之灯》灵活地运用了标志音叙事,通过描绘具有地域特色的山歌与“讲古闻”之声,为读者呈现了一幅富有地域特色的生活画卷,使读者能够深入感受到梅江地区独特的文化魅力和人民的精神风貌。
山歌是梅江地区地域文化的鲜活标识,承载着难言的情感与民俗内涵。灯花在出嫁时所唱的《哭嫁歌》由老姑妈模仿唱出,其歌词与曲调深深契合灯花的身世,成为一种极具表现力的声音叙事。《哭嫁歌》其实是灯花内心世界的声音表达,它反映了那个时代女性在婚姻面前的无奈与悲伤。对于有玉来说,当他在江边听到工棚传来的歌声,是“在唱一首幽怨深深的歌子”,“唱给一个下落不明、不知归期的排工”。秀珠的歌声中蕴含的思念与迷茫,与有玉漂泊不定的排工生活以及他们之间充满波折的爱情相呼应。这首山歌在有玉的听觉感知中,成为他们爱情悲剧的象征。它以一种诗意的方式预示了他们爱情的艰难命运,暗示着他们最终走向分离,推动了情节朝着悲剧的方向发展。这种情节暗示功能使小说的叙事更加富有节奏感和张力,吸引读者深入探究人物命运的走向。当木头站表演节目时,“《木排号子》高昂悠扬的调子在林涛上翻滚,……,书声把山歌《敬擂茶》唱得趣味盎然。”这种号子声是劳动者与自然环境互动的声音记录,它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音乐形式,更是劳动者在艰苦劳作中发出的生命呐喊。劳动者们通过传唱《木排号子》,将梅江的水文地理、劳作方式以及他们坚韧不拔的精神代代相传。而擂茶作为梅江地区的特色饮品,其制作过程融入了人们的辛勤劳作与生活智慧,《敬擂茶》这首山歌则将这种文化元素以声音的形式传播开来,让读者深刻感受到梅江地区浓郁的地域风情。
山歌在梅江世界悠扬回荡,奏响着这片土地的独特风情,而土屋中传来的讲古闻的声音,则是梅江人家中家族命运的悠远回响。赣南地区特有的“讲古闻”习俗,即“后人虔敬地请出族中高寿之人,在昏沉之际讲述先辈所历一切”,在《长河之灯》中,由老姑妈讲古闻的声音构成音景与诸多后辈的聆察行为交织在一起汇成听觉叙事,遥远的家族记忆在声音中一一浮现。在《长河之灯》的叙事架构中,“讲古闻”的发起源于老屋改造这一现实难题,后辈们在改造与重建之间徘徊不定,深知这个决定不仅关乎物质空间的重塑,更涉及家族记忆的传承与延续。于是,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古老的“讲古闻”仪式,期望从先辈的故事中找到指引方向的智慧之光。
当讲古闻的声音在昏沉的空间中缓缓响起,老姑妈那独特的声音成为了整个听觉叙事场域的核心焦点。“老姑妈那绵软的声线,那低沉的腔调,那慈爱的音质,还有说话时眯眯笑着的神情,分明就是灯花的样子。”当回忆一个人时,最先想起的便是音容笑貌,作者以声音作为连接先辈的线索,打破了时间的隔阂,构建起一座跨越时间的沟通桥梁。“独依听到薪火喃喃地说,是这种声音!是我小时候听过的声音!她逝世那年我才五岁,我几乎要忘记这种声音了,但我肯定,我小时候耳边确实响起过这种声音,我的声音记忆又复活了,真是她,真的!”家族成员对这熟悉声音的反应生动地展现了声音的强大感染力和情感凝聚力。在“讲古闻”的特定情境下,老姑妈的声音不仅仅是简单的声波传递,而是转化为一种承载着家族集体情感与记忆的文化符号。通过声音的演绎,家族历史不再是抽象的文字记载或遥远的传说,而是以一种鲜活生动的形式呈现在家族成员眼前。
在家族成员聆听的过程中,他们逐渐在讲古闻声的指引下对自己在家族中的身份进行深度确认。他们沿记忆的长河溯流而上,回溯家族历史,从这个家族最初的“一滴水”,即小脚女人灯花嫁与有财,到“血脉长河”,灯花家族在时代沉浮中繁荣壮大。这种沉浸式的听觉体验,使家族成员对家族的认知从抽象的概念逐渐转化为具体而深刻的情感共鸣。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家族历史的延续者和传承者,是这条由先辈们用血水、汗水和泪水汇聚而成的“血脉长河”中的一部分。正如范剑鸣在后记中所写的,“土屋,是站起来的泥土,而土屋里的人,又何尝不是呢?”土屋作为家族记忆的物质象征,见证了家族的兴衰变迁,而家族成员则是赋予土屋生命力的灵魂所在。土屋与家族成员之间存在着一种深刻的共生关系。土屋为家族成员提供了物质基础和生存空间,是家族成员身体与心灵的归宿;而家族成员则为土屋赋予了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使其超越了物质的范畴,成为家族精神的象征。最终,家族成员们决定将老屋改造,老屋承载着家族的过去,而改造则意味着在传承家族记忆的基础上,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需求,开启家族的新篇章。
在讲古闻声中,除了有对家族身份的确认,还暗含着对传统婚姻观念的追寻。灯花的故事是传统婚姻观念的呈现,她身处婚姻不自主的时代,她的婚姻经历深刻地反映了当时社会文化背景对女性的影响。灯花在艰难的生活环境中,以实际行动诠释着对婚姻的忠诚和对家庭的担当,这种价值选择构成了传统婚姻观念的核心内涵。而祝独依作为现代社会的代表,她所秉持的独身主义体现了新时代个体意识的觉醒和对自我价值实现的追求。她对传统婚姻观的质疑和挑战,反映了社会发展带来的观念变革。在讲古闻的听觉叙事进程中,声音传递的不仅仅是故事内容,更是一种文化和情感的力量。祝独依从最初坚定地维护自己的独身主义观念,到深刻认识传统婚姻观背后所蕴含的深厚文化根基和家族凝聚力,这种思想转变并非简单的观念替换,而是在对家族历史深入理解基础上的价值重构。在小说最后,祝独依与鲲鹏走到了一起,这样圆满的故事结局出自作者对传统婚姻观的诚挚敬意与深厚眷恋,也象征着传统价值观在现代社会中的积极演变。
通过讲古闻的听觉叙事,家族记忆得以唤醒,家族文化得以传承,家族成员在跨越时空的声音中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认同,也在新旧观念的碰撞中找到了平衡。灯花的故事便如同一盏明灯,照亮家族未来的发展道路,让家族的历史与精神在岁月长河中永不磨灭。
四、结语
范剑鸣敏锐地捕捉时代长河中的声音,通过独特的听觉叙事策略,展现梅江人家的百年沧桑。浩渺水声为梅江世界永恒的基调音,鸟声及枪炮声等为命运与时代的信号音,山歌与讲古闻的声音为梅江世界的标志音,它们共同构成梅江世界独特的音景,让读者在听觉盛宴中深刻感受历史的厚重、命运的无常、地域特色的独特魅力以及家族文化的顽强生命力。(谢佳芸)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