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1/2）

第二天刚进教室，就遇上数学课代表收作业。

颜壑望向沈悭离的座位，没人。

明明早上一起吃的饭，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颜壑收回目光，上完第一节课，她就把打赌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昨天下过雨，今天却是一个大晴天。暖洋和风，皛皛行云浮日光。教室外鸟啼声声，阳光穿过梧桐树的枝叶，在地面落下斑驳光影。风过处，柳絮翻飞，坐在窗边的人打了个喷嚏，抬手阖上窗户。

上午一共五节课，两节英语两节数学。

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体育课等于“放风”，是户外自习。

教室里沉闷了一上午，第四节一下课，班上人就跟撒了欢似的往操场奔。

日光舒展，围着操场的铁丝栏杆黑漆脱落，露出里面的锈迹斑斑，对面就是食堂，临近放饭时刻，袅袅飘香。枯了一冬的小草冒出翠色新苗，流光疏落，金黄缀入草隙间，叶片绿得发亮。

颜壑站在草地中央，闭着眼深吸一口气，阳光、青草和着微风带来的花香，清甜的味道在鼻端萦绕，久久不散。她睫毛微微颤动，像是沾了金粉，脸颊映出橙橘的颜色。

头顶上方突然罩下一片阴影，颜壑睁开眼，对上双狭长的黑眸。

她脸色瞬间沉了几分，“干嘛？”

沈悭离居高临下，目光睥睨，语气凉飕飕，“你忘记赌约了？”

颜壑这才想起来，嘟囔：“我就是忘了、又怎么样……”

沈悭离牙齿轻磨，笑容阴恻恻，“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赌约我赢了，你欠我一件事。”

视线对上，颜壑眉头紧拧，眼神飘忽，音调不可置信地上扬，“啊？数学老师没罚你吗？老班也没罚你！？”

沈悭离好整以暇，笑，“嗯。”

颜壑狐疑地打量他，“真的假的？你没骗我吧？你怎么做到的？”

明净的天幕下，少年黑发利落，唇红齿白，忽然弯下腰，双眼平视颜壑，戳了戳她红彤软嫩的颐靥，扯开唇角笑得清朗，“真的。不骗你。至于方法就不告诉你了，说了你也做不到。”

颜壑鼓起腮帮白了他一眼，不太甘心的模样，“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沈悭离直起身，笑容收敛，漆黑的眼珠笼着她，“我想好了告诉你。”

除开要上体育课的三个班级，操场上还有正在训练的体育生，其中就有展义，他是练田径的，此时跑一千米的那队人中，冲在最前面的就是他。

三月份的天气，颜壑还穿着薄棉袄，他却一身大红色的运动背心和短裤，手长腿长，速度飞快地掠过跑道，像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把身后的人都甩出好远，头发疯了般在他头顶上挣扎摆动。露在外面的胳膊线条流畅有力，长腿笔直健硕，柔软衣料紧贴在肌理分明的身体上，因风鼓动。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去看他，因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生命的张力，热烈而澎湃，明媚而充满希望。

“天呐，那人跑得也太快了吧。”

“你看他把第二名快甩掉半圈了。”

“只有我注意到他好像还有点帅吗。”

“……”

李艾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展义的身影，视线如影随形，攥着颜壑的衣袖不自觉用力，脸上显出骄傲的神情，声音又兴奋又激动，“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还没等颜壑作出反应，李艾子急道：“学长快跑完了，我得去给他买瓶水喝，你帮我看着，别让他走了。”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跑了。

颜壑无奈望了眼她雀跃的背影，又转向正在冲刺的展义，挪步过去。

几秒钟的时间，展义已经冲到了终点，在原地踏步。他呼吸微喘，胸口随之起伏，大量汗水顺着麦色肌肤往下淌，颜壑都能看见他周身浮动的热气，微微蓬勃。

大概是察觉到颜壑的目光，他偏过头来，眉梢扬起疑惑的弧度，“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吗？”

颜壑愣了下，慢吞吞握拳竖起一个大拇指，“学长，你真厉害。”

他展开笑容，标准的露齿笑，一口白牙闪着光，声音中气十足，“谢谢。”

“嘿嘿。”

余光瞥见李艾子正往这边跑来，颜壑顿时松了口气。

正准备功成身退，裤兜里突然一震，颜壑下意识碰了碰，然后环视一圈操场，跟李艾子打声招呼后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小心翼翼掏出手机。

是一条信息，只有两个字：过来。

时间无声滑过，暗掉的手机屏幕清晰反射出颜壑此时的神态，她压着眉，表情不太好看。

操场观礼台上，沈悭离一个人坐在最高处。卫衣帽子罩在头上，遮住他上半张脸。长腿舒展，几乎跨越两排座位。头顶上方，飞机低嗡着从云层划过，留下一道细长的尾线。天空是澄净的蓝，水洗过一般。

他在心中掐算时间，10、9、8、7……

沉重的脚步声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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