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霜(1/2)
栖梧宫,留梓池畔。
因花界之主回归,凤凰树红花楹树,远观如彤云,近看若丹凤之冠。
这棵树是我和凤凰的定情之树。
他赠我五百年灵力大王棕,我回以一树红花,永开不败。
我曾在树下埋了桂花酿等他归来饮用;我曾在树下布了一池红莲;我曾和他在树下灵修,互许终身,赠他一瓣真身……
我曾在树下对他说:到时候等我和润玉解除婚姻,我自是愿意的。他听我这话后眉目含笑,眼波灼灼,满心以为求得所爱。
只是,没成想,这树不仅承载了欢喜,也会承受悲伤。
欢喜悲伤,总归于凤凰花开,凤凰花败,缘来与缘散。
凤凰生,它生;凤凰死,它死。
如此忠贞的伙伴,情分自然非同一般,我俩重逢后怎能任它在天界清冷孤独。索性将它从栖梧宫挪了下来,种在屋前院落中,使了法术后又是长盛不衰。
树刚种好,凤凰甚至化为真身停留在树上,那迎对夕阳低吟浅唱的骊声于我而言是天籁,于这山中鸟兽虫鱼而言却是晴天霹雳、地龙翻身。
它们不约而同地瑟瑟发抖、惶惶不安,该孵蛋的不孵蛋了,该喂奶的不产乳了,无心之举倒造成了祸害。
何其无辜,何其无辜……
我们之所以知道这情况,是土地公上门,顶着对火神的巨大恐惧,又不得不出于职责提醒转告的。
好吧,此处为凡人界,有凤来仪啼声一出,生灵尽数拜倒,还是不要打扰山间各位邻居了。
作人要低调,做神亦是,做凤凰也是。
如此才拨得开柳暗花明,守得山中岁月平淡悠长。
只是偶尔,这平淡中也会平地起波澜。
新婚不过百日,迎来了凤凰五百年一次的涅槃。
红光烈焰之后,我又有幸见到一只,烧焦的、黑糊糊的凤凰。
轻轻戳了两下他脑袋,趁他此时没有反抗之力,半是作弄,半是回忆地微笑喊了他声:“鸦鸦!”
涅槃前,凤凰再三叮嘱我,这几日只需耐心等待他恢复便好,不需要给他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香蜜也好,灵草也罢,不要硬灌给他食用,等他清醒了自己饮用些许清泉即可。
我自是满口答应,我早已不是那个连男身女身都分不清的锦觅了,不就是照顾凤凰嘛,人身我照顾过,这鸟身嘛,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次再也不会将他埋进土里,给他浇水了。
也不会用片荷叶将他包了,就这么置在桌上了。
我给他做了个柔软馨香的窝,打算将窝置于枕畔,这样我俩即使不能对话,也是要一同入眠的。
体贴如我,温柔如我,凤凰醒过来看见我一直贴身陪着他,心中定是欢喜又满意。
正抱着窝打算往床边走,刚好来了客人。
是老熟人狐狸仙,惯常爱凑热闹。
他表示,自从凤凰在家中施了法术,从观尘镜里就偷窥不到我俩的生活日常。
他少了许多缠绵悱恻的浓情蜜意滋润,牵红线的兴致也大受打击,人间不知少了多少对鸳鸯,慰为可惜。
因为天上观不得了,他就到地上来寻我俩。
一进门,他就吸吸鼻子,问我:
“小锦觅,你在烧鸡”
“没啊。”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今日有狐狸上门,哪能宰好鸡预备着在这待客。
“我闻到一股烧鸡的味道,”说着,他又吸了吸鼻子:“还有点糊味,烧过头了?”
糊?明白他说的烧鸡是什么了,我将怀里的窝往前一送递至他面前:“不是,不是烧鸡,是凤凰,凤凰糊了。”
…………
觉得这话说的不恰当,我立马改口:“不对,不是糊,涅槃,是凤凰涅槃了……”
这话要是被小肚鸡肠的凤凰听见了,那夜里被翻来覆去当菜炒要糊掉的就是我了,悬崖勒马,希望救得及时。
我往窝里瞥了眼,是只死气沉沉一动不动的鸦鸦,拍拍胸脯,幸好没有听到,逃过一劫。
…………
“原来是凤娃五百年一次的涅槃又到了。”
狐狸仙边说着话,边伸出一只手去拨弄凤凰焦黑的羽毛:“啧啧,啧啧,我都有多少年没见着过凤娃这样子了,上一次见着,它还是只鸡崽大,还在我的红线团里打着滚,滚着滚着就将我那一篮子红线给烧没了。”
“凤凰涅槃的样子很少见吗?他不是每五百年就要这么糊一次?”我疑惑不解。
“我这侄儿皮相冠绝六界,最好体面,怎么能容忍自己如此不光鲜的样子暴露人前?是以每次涅槃那几日,他都是自己躲在栖梧宫里。老夫曾想偷看,结果却被他一口火给喷了出来,差点连狐狸尾巴都被点着。真是好生惊险,好生惊险!!!”
狐狸仙拍着胸脯,一副至今心有余悸的样子,又将脑袋凑近软窝,评价道:“这样子确实不太好看,和他人身天差地远。”
…………
说话间,门又咚咚作响。
我将软窝随手放置于饭桌上,开门一看,原来是扑哧君大驾光临。
他依旧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穿了身烟纱儒衫,见我就说:“美人啊,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我定睛一瞧,他手上拎了两个酒瓶子,大概又浪荡到了哪里行了人间四大美事,得了美酒,正好离我这近就顺道过来分享。
他目光向屋内探去,看见狐狸仙立在饭桌旁,不等我招呼便大步迈进来:
“哟,您老也在?可真是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共饮一杯,这桌上已备好了下酒菜?”
我出声解释不及,他如同放连珠炮一样将剩下话吐了出来:“美人啊,你这是,烧鸡烧糊了?”
“什么鸡!”狐狸仙对准扑哧君头上就是一敲,纠正道:“这是凤凰!可不能吃了!!”
“凤凰,怎么糊了?”
“孤陋寡闻,凤凰涅槃就是这个样子。”
“这么丑,还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
…………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这两人唠起嗑来就没完没了,扑哧君向来是个胆大妄为的,平日里就不见得真正怕凤凰,不过是凤凰发威不得不低头罢了,此时乘着机会在那边大放厥词,将凤凰此时样貌之难看形容了个彻底。
我抚头大痛,平日里门庭清静,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个不约而同找上门来,难道是今日说凤?或者焦凤访谈?
这要让骄傲的凤凰鸟儿听到了,怎么能忍?
我将目光瞥向软窝,依然是一只毫无动静,死气沉沉的鸦鸦。
幸好幸好,等他醒来我可不会告诉他这茬。
翌日,凤凰转醒,化为人身。
天才蒙蒙亮,我半梦半醒间,摸索到身畔温热的身体,立马精神过来。
“凤凰,你醒了?”
我绽开笑,心想还真是快,只是一天他便好了,狐狸仙不是说涅槃要几日的么?
…………
“凤凰,凤凰?”
我声声呼唤,他却仍是毫无反应,那凝滞的目光,甚至让我觉得,有些痴痴呆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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