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三重心境（1/2）
飞星又看见了那头黑色的巨狼，它行走于无边无垠的白色荒原上，漫天飞舞的大雪将它的身影拉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但这一次，有一头白色的巨狼伴于它的身旁，孤独的怪物身边有了另外一头怪物相伴，它们并肩走着，在雪地里留下两行并排的脚印。于是这一刻，似乎心底所有的愤懑、所有的孤独、所有的凄怆都变得不那么显著了，或者说，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飞星。”有人站在他的身后，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声音显得稚嫩而清脆。
他转过头，看着那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他穿着一条白色绣花的小褂，头上并着两个总角，精致得如同一个瓷娃娃，苹果般红润的小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
“哥哥……”飞星低声呢喃，瞳孔轻晃，忽然一下子扑进了被他唤为“哥哥”的小男孩的怀里，失声痛哭。
“我又闯祸了，对不起……”
七岁的林白初轻拍着自己弟弟的后背，低声安慰他道：“没关系的，飞星，哥哥不是跟你说过吗？无论你做了什么错事，哥哥都会原谅你的，哥哥再也不会抛弃你了。”
“可是，可是……”飞星泣不成声：“可是我好害怕，我很痛苦，我敌不过他们、敌不过那些想要杀死我的敌人，他们抓住了我，他们折磨我……我是个见不得人的怪物，他们想要——杀了我！”
林白初的眼里浮出那样多的心疼，他将飞星搂得更紧：“你不是怪物，飞星，那些意图伤害于你的家伙，他们才是怪物。”
“跟我回去吧，飞星。”他捧起飞星那张哭得通红的小脸，用清润而温柔的语气说道：“还记得太师父对我们说过的话吗？他说‘匹狼不能独活，但双狼便可成群。’是哥哥不好，擅自离开你的身边，才导致你被那些坏人给抓走，还受了这么多的苦难。跟哥哥回去，哥哥发誓一定会替你复仇，一定会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也体会同等的恐惧与苦难！”
飞星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自己最为信赖的哥哥，然后抬起小手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重重点头：“嗯！”
小男孩们再度相拥，林白初轻抚着自己弟弟的头发，飞星缓缓闭上了眼睛。
魔狼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就要这样安稳睡去。
这时，忽然有狂妄的冷笑声在天空中响起。
“在你心里，飞星便是这样一个可以任由你欺骗和利用的傀儡吗？林白初。”
雪地里卷起狂风，天空迅速地变暗，成群结队的黑色乌鸦如风暴般向着这方袭来，最后在林白初和飞星的头顶悬停，织成一件黑色的羽衣披在男人的身上。
——魔君离殇，于此时突然降临在了林白初构筑的幻境里！
林白初瞪大眼，怔怔地看着这个高大如同魔兽的男人，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身后慢慢崩溃。天空消失了，大地消失了，群山消失了，风雪消失了，就连飞星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红色的平原，平原上空飘飞着血一般深红的残旗，地上插满了断裂的武器，武器下面躺倒着无数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血液流淌成河，万物凋零成灰，世界毫无生机！
现实世界中的林白初，突然张开口喷出一泼鲜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无比。由他构筑而起的心境崩溃了，他本想用幻术骗过此时迷茫而痛苦的飞星，然后引领着他的心神回归其身体之内。但魔君离殇实在太过强大，甚至轻易就破解了他的幻术、还用自己的幻术加以替代！
也就是说，身为幻术师的林白初，此时却中了离殇的幻术。这下子不仅飞星的心神无法回归其本体，就连他自己的心神都被囚禁在了魔君离殇的幻境里面无法挣脱……
魔狼的利齿就悬停在离他的脸颊不到一厘米处，此时却一动不动如同石雕。大火仍在熊熊燃烧，不时有断木和石块从天砸落，整个雷霆塔都处于崩溃的边缘……而现在，林白初非但没能寻回飞星，反而自己还身陷险境！
由魔君离殇构筑而起的心境之中，林白初已不再是那个可以站立的小男孩，他匍匐在地上，拖着麻木的双腿艰难爬行，如同无骨的爬虫般弱小卑微。
“飞星……”他迷茫而绝望地呢喃道：“飞星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必须找到他……”
魔君离殇扇动自己那双蝙蝠般的膜翼，慢慢降落到了他的面前，伸脚拦住了他的去路。
林白初怔怔抬头，似乎认不出这个男人，又似乎认出了他，只是惊愕到无法言语。
“飞星……将飞星还给我，把他还给我！”他抓着魔君离殇的小腿，咬牙、发出悲怆的低吼！
“我与你有过约定的，林白初。”魔君离殇冷冷地俯视着他：“而这一次违约之人，貌似变成了你自己吧？”
林白初瞳孔一缩，悔恨爬上了他的脸颊，他摇头，使劲摇头：“我不能失去飞星，你把他还给我，我们的约定依然有效，我发誓会找到云梦国，我发誓会还你自由，我发誓……”
“对于已经违背过誓言之人，你认为你发再多的誓，对我来说还会有效吗？”魔君离殇冷笑。
“不，不。”林白初咬牙，声音颤抖，抱着离殇的腿，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我不会背誓，我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让飞星陷入那样的险境，我不会让那些神找上他、伤害他……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你把飞星还回来，我一定会帮你寻回你的真身！”
魔君离殇脸上浮出一抹厌恶，一脚踹开了林白初，冷冷地说：“已经晚了，林白初。就算我这次再信你，你的弟弟飞星也已经活不成了。”
林白初脸庞一滞，似乎难以理解，只呆呆地问：“你说……什么？”
“那抓捕他的天神，真名为‘大行天尊’，追杀了本君千年之久，是小周天十大天尊里排行第二的金刚菩萨。他在临死之前将自己全部的神力都注入到了飞星的体内，对于咱们魔族来说，神力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剧烈的毒药，即便是作为神族走狗的猎魔者们，都能凭借那些继承而来的稀薄神力对魔族造成致命的伤害，更何况是像飞星这样子直接被那大行天尊注入毕生神力呢？”
林白初瞪大了瞳孔，脸上浮出深深的恐惧。
“对于这样的结果，本君也感到十分遗憾。飞星一死，本君百年的等待便化为了幻影。而你，林白初，对你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你再不用背着那沉重的愧疚和后悔艰难度日，你终可得到你应得的自由。”
“不是的！”林白初突然大吼，红着眼眶面目狰狞：“飞星是无罪的，他不该这样死去！一定有什么办法、一定还有办法可以救活他！你把他的心神还回来！还回来啊！”
面对精神接近崩溃的林白初，魔君离殇眯眼瞳微眯，脸上反而添了一丝同情，摇头道：“不是我不愿将飞星的心神还予你，林白初。你还未明白吗？带走飞星的并非本君，而是那头高傲到不愿意显形的狼神，或者说——是你自己啊。”
林白初脸庞一滞，于是这一刻，面前铺展开来的世界再次崩溃，魔君离殇带着他所创造的心境消失不见。而那头黑色的狼神，它站在高高的雪峰之上，冷眼俯瞰着林白初，俯瞰着这片它所守护、又由它所毁灭的世界，身影显得孤单而神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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