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迟来的晚安（2/2）

但是还不够，这远远不够，在血液的润滑下他不可能将那枚子弹停在指间或者令其偏移更多角度，子弹每前进一点他的手指也随之跟上，每每流逝一点时间他的指骨都会被磨去薄薄的一层，每一个瞬间子弹都会有可能脱手而出，而在那之前……

魏晶及时把头移开了，右手绕过了一个扭曲的角度猛地一甩，星星点点的血渍像是喷雾一般洒满了他的身后，那枚子弹也顺着他手指甩出的方向，“铛”的一声在铁皮墙壁上弹开。魏晶垂下了手臂，像是在水中憋了半小时一样剧烈地喘息起来。不过好在这偷袭已经结束，剩下就是光明正大的面对面了。

“这……这……”那个混混没能看清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唯一能猜到的可能便是眼前的魏晶躲过了他的枪击，而现在还在喘着粗气慢慢朝着自己逼近。

不过是侥幸而已，那个混混这样为自己打气，他的弹匣里还剩下四发子弹，这下得好好瞄准才行。

倒数第四发，那枚子弹掠过了魏晶的肩头，倒数第三发则远远偏离了他。目前为止还剩两发。

混混握住枪的手不住地流汗，他这回瞄准了许久，直到他确认了自己的手不再颤抖，准星稳稳套住了魏晶的眉心。魏晶缓缓逼近，见混混扣动扳机的表情是如此的虔诚，假如这世界上真有神明的话一定会被他所打动吧，然后当面赐名手冲小标兵。

这样的瞄准实在是太过不尊重人，简直就是把人当靶子来打，魏晶看准他扣动扳机的片刻，像是嘲讽一般歪过头，倒数第二发子弹擦断了他几根头发之后呼啸着打穿了几米外的铁皮墙。

“最……最后一发……”混混决定不再瞄准，等到魏晶靠的足够近时直接把枪抵在他的身上发射，或许这扯淡的打算是由于过分紧张而起，但他也没有去重新考虑的机会了。魏晶抓住了枪，左手食指垫在击锤之下，任凭混混如何扣动扳机都无法击发。

混混这才抬起头来，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看着魏晶气定神闲地站在他面前，一把夺过了枪。

他当即跪倒在地，无论何种恳求的话语，只要他能想得到都一股脑地从嘴里往外蹦，祈求这些话哪怕一句能增加百分之零点一让魏晶放过他的机会也好。

但那是不可能的。魏晶血淋淋的右手扶住了手枪的握把，将其抵在了混混的额头前，左手食指轻轻蜷起，弹在了撞针上。

良久，那两指的痛感终于追上了魏晶，被子弹旋转磨去皮肉的手指连骨头都少去了一层，魏晶心想但愿这是值得的吧，他赶到了那张茶几旁，给巧巧解开了绳子。尽管她一身的石楠花味，但那消瘦胴体上的伤痕没有有一处是致命的，只是地上那颗沾满铁锈的圆球则像是在印证着魏晶的忧虑，天知道他们给她吃了多少“乌龙糖”。

魏晶扒下混混的外衣帮巧巧擦拭干净，又脱下了那身警卫制服将她包裹起来，找到了一点还算干净的水灌进了她的嘴，又拿剩下的洗了洗自己的右手，接下来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虽然说起来也只不过是这家伙是走回去还是被魏晶背回去的区别，无论哪种都对魏晶的计划没有影响，但魏晶心里头还是存在一点点希望她清醒过来的希冀，毕竟她有着魏晶所见过在这棚户区里为数不多的依旧充满了哪怕是最原始的生机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魏晶右手的伤口都几近止血，他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呻吟从自己坐着的茶几上发出。魏晶转过了头，看见巧巧正竭力想要从茶几上爬下来。

“呦，看样子你没事啦，不过见到我你应该也高兴不起来吧。”

巧巧眼前一片模糊，但这个曾经让她颤抖不已的声音现在在她听来却是有如天籁，就在她几乎放弃了一切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像是奇迹一般拯救了她。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这样想，因为一会儿就能回到妈妈身边了呀。

“欸，哭什么呀，难不成我来还委屈你了？打扰你找乐子了么？”

虽然之前魏晶心想她醒了就能走着回去，但实际情况却是她只要颤颤巍巍地挪开腿，就会有血顺着她的腿流下，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虽然看着挺有气势的，不过估计印出不到十个她就得失血过多。魏晶只有背着她朝着梦梦那儿走去。

“等等，我得先去找妈妈才行。”魏晶背上的巧巧不停地扭动，纠正着魏晶的方向。

“等会儿等会儿……这还有警卫看着呢。”魏晶极力忍耐着他背上的这个小兔崽子，但他同时也是在为她见到自己母亲尸体后的反应而焦虑，不，至少他自己坚持认为这是在思考如何从这帮警卫眼皮子底下溜走而焦躁。

当然，根据墨菲定律，那三个警卫开始朝着这个隐蔽的巷口走了过来。

“行吧……”魏晶无奈的将巧巧放下，又出去敲了三颗脑袋。他不知道这个巧巧对她那个“妈妈”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执念，但那个执念这次几乎害死了她，这个执念是一棵毒草，在他看来，就这样斩草除根或许会给她带来极大的痛苦，甚至连巧巧身上唯一值得他欣赏的东西都会因此荡然无存，但那又如何？至少现在魏晶还是挺欣赏这家伙的，因此他希望她无论如何都得要活下去。

终于，他们来到了那个地方，巧巧迫不及待地从魏晶的背上跳下，就像是见到了新玩具的猫崽一样。尽管现在的她根本没法正常走路，但她还是竭力朝着那幽深的小巷里走去，一步一个血脚印，可她却仿佛感觉不到血液的流失一样，只是执拗地朝前走着。

“等一下。”魏晶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了这句话，巧巧困惑地回过头看着魏晶。但他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对不起我杀了你的妈咪？要不干脆还是直接抓起她带回梦梦那儿锁住，然后再来把这两具尸体扔到墙上的洞里？

想说的东西数不胜数，但该说的话却根本挑不出一个，魏晶清楚自己只能这么做，他也不会为此而后悔。也许现在将她带走让她一辈子都见不到她的母亲才是最好的选择，就算这个女孩就此憎恶他敌视他，但至少她会一直在这个梦境之中并努力去让自己幸福

对，就这么干！

“你好奇怪呀，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巧巧微微点头，向着这个一度让她恐惧不已的男人致意，但一秒之后她便后悔了，因为魏晶趁着她转身的时候一把将她扛在肩膀上，朝着巷子外一路狂奔。

“快放我下来！我要去找妈妈！”巧巧一口咬在魏晶的肩膀上，但奈何门牙被打落所以没什么效果。

“别急，”魏晶撇撇嘴，“你会有机会和她道一句晚安的，不过不是现在。”

那声晚安也许会等到很多年之后吧，魏晶心想，但那也无所谓了，毕竟他只有当下可活。